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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刀》剧情:One night when seeking his estranged wife, Hoffmann goes to the youth center where she works. The police are there rounding up radicals who frequent the center - Hoffmann runs into the building and ends up being shot in the head. He awakens with brain trauma, partially paralyzed and unable to speak. The police accuse him of stabbing an officer; the radicals herald him as an innocent victim of poli
在警察为其对民的暴行找借口,将向往思想自由的平民包装成恐怖分子的背景下,一个情感失意+愤世嫉俗+冲动且极端的青年,在寻找分居妻子的冲动当下凑巧撞警察枪口上了,于是被警暴力+枪击,最终荣幸充当了这个袭警的“恐怖分子”身份。他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最终活了下来,但又是不幸的,因警察枪击,患上心理综合征、失语症、癫痫...面对警察洗脑,他几乎已经相信他就是那个恐怖分子。无论是分居女友及其男友不断提醒其无辜遭遇,还是警察连续压迫与刺激,又或者医院医生与他的辩护律师在为他抗争这种警察暴力,以及女护士安杰丽卡的存在对其刺激带来的男性生理欲望层面的觉醒,还是各种报纸与杂志对其身份的暗示...这位个体记忆与身份遗失身体残疾的警察暴力受害者,踏上顽强的康复与找寻记忆之路。随着记忆逐渐恢复,他开始不得不面对在寻找记忆与面对当下情感已然无法挽回的妻子以及身体残疾的痛苦三者交汇下,男性个体健康/自尊/欲望的伤害与缺失中,内心的失衡与极端。随着福尔克(妻子的现男友)不断地煽动民警矛盾,警察逐渐开始将矛头对准福尔克,却又持续对霍夫曼(男主角)施加精神暴力,当霍夫曼在情感失意与生理创痛及警察暴力的三重挤压下,终于决定向警察妥协,却发现此刻的他已经被警察放弃,只是因为“恐怖分子”身份被利用完了而已,而警察的下一个目标,是福尔克!电影的最后霍夫曼找到了陷害他的警察舒里希,在戳穿他谎言(被霍夫曼捅刀)并进行警民角色互换中,舒里希最终崩溃,霍夫曼也终于明白,舒里希同样是这场警民暴力中其中一个工具人。n电影的悲剧在于,没有人真正在意,霍夫曼在这场政治迫害中,失去了什么?n影像80分n开头和结尾两场影像是电影最具力度和艺术价值的表达,中间部分整体侧重叙事与人物细节的刻画,影像层面除了偶尔准确运用的配乐,其实整体在一个相对有空间让影像替代叙事在表达层面更具艺术化和力量的可能!但问题不大,选择影像还是选择更侧重叙事与人物构建,是导演的自由。n导演85分n如果放在当代,导演在电影里头充当的功能,体现的能力,几乎可以列入大师级n剧本90分n非常杰出的剧本,电影剧本的细节与演员构建角色的细节双重的将电影的内容推到了一个极致n表演90分n男主角布鲁诺·冈茨是影史知名的伟大演员,对这样一个无论从身体的表达层面,还是从心理的表达层面,甚至与对手的互动都非常高难度的角色,完成得非常杰出,基本挑不出毛病。整体来说电影的演员们都非常出色,充分的充当了某种符号式的载体,透过群像载体,我们看到一个完整的社会,政治与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暴力只是其中极其残忍的一种!n创新85分n作品分86分n影史系数0.8(大师之作)n影史分73分n毋庸置疑,这是一部杰出的政治电影,也是在这个时代容易被忽视的一部佳作,因为它题材过于犀利,内容过于复杂,并且人物细节的刻画过于真实,与大众之间的距离大概就是肖申克与死囚越狱的距离!n政治暴力于民的剥夺与创痛,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进行时,无论是美国白人警察枪杀黑人,还是亚洲国家的警(对)民暴力,这部电影的意义在于,让我们看到一个完整的政治背景下,被政治暴力伤害与创痛的人,他将会经历的创痛与遗失。n如果影像整体的构成更趋于艺术化,在影像层面再多下下功夫,也能列入大师之作!
《脑中刀》电影剧本
文/〔西德〕彼得·施奈德、莱因哈德·豪夫
译/郑再新、郑华汉
霍夫曼的实验室·内景·外景·晩上
霍夫曼独自一人留在实验室里,他关了屋里的灯。大厦里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霍夫曼倚窗站在黑暗中,望着窗外。他一手朝窗框摸去,象是在摸索窗把。窗户是关着的,没有打开;霍夫曼让自动卷窗卷上去一点,随即又让它落了下来。他摘下电话耳机,拨了个号码,但马上又挂上了。霍夫曼开了灯,在写字台前坐下。他在一堆写满数字与各种公式的纸片里翻出一个练习本。他打开本子,用力透纸背的粗大字体在二月二十七日这个日期下面写了一句话:“一个处在我这样位置的美国人是很有可能胡乱朝窗外开枪的。”他合上本子,将它放进一个抽屉里。接着他十分迅速地收拾好工作台,向离心机走去,把两碗菅养饮料放到分格架子上,然后离开了实验室。
某新住宅区的街道·外景·晚上
此时此地仍有汽车在行驶。霍夫曼行色匆匆从明亮而阒无人迹的爿爿商店前走过,不知要到哪里去。蓦地,他放开步伐跑了起来。在一幢房子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他们吃了一惊,忙向霍夫曼跑来的方向望去,看出来人不是跟踪者。霍夫曼愤怒而绝望地一边奔跑一边不停口地说着相同的两句话:
霍夫曼:你说谎,你说谎!你彻头彻尾地撒谎!
远处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
小酒店·内景·晩上
这是一家夜里11时以后客人才满座的小酒店。墙上挂着弃置不用的老式用具,贴着带政治性的招贴、告示之类的东西,它们不是使人想到现在,而是追忆起往昔;酒店后部放着一张台球桌。霍夫曼用搜寻的目光环视着酒店,他一直走到酒店后面去,接着再往前向酒吧间走去,只有一张桌子有人。
霍夫曼仍气喘吁吁,但是因为顾客们来了,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激动。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这不是他甘心情愿要进去的那种酒店。柜台里的女人好象认识他,一直在观察着他,于是霍夫曼向她转过身去。
霍夫曼:安娜来过这儿吗?
柜台里的女人摇摇头,给他倒上一杯意大利葡萄酒。霍夫曼一饮面尽,随即走出了酒店。
公用电话亭·内景·外景·晚上
霍夫曼在电话亭里,拨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号码。过了一会儿,有人和他通话了。
霍夫曼:安娜在吗?我无论如何得和她说话……现在马上……喂。你是安娜吗?我得告诉你,我把一切又作了完全不同的考虑……那是一定的……我来接你。雷打不动。
他挂上耳机,隐没在黑夜中。
雅可比大街上的青车中心·外景·晚上
青年中心设在一间临时工棚里,工棚坐落在原有的草地上,周围事些新的建筑。外面的墙上写着许多标语口号。进入青年中心的通道已被警察和警车封锁了。青年们一个个被警察从房子里生拉硬拽地架了出来,工棚里正在进行搜查。附近那些新建筑物的窗口尽是看热闹的人,就连工棚外面也挤满了人。霍夫曼就在其中。当越来越多的青年人被从房子里拖出来並被塞进草绿色囚车的时候,霍夫曼试图要突破封锁进去。他被一名警察抓住了。
霍夫曼:我得进去!
警察根本就不听,尽量把霍夫曼往回推搡。霍夫曼终于成功地脱身了,来到青年中心的入口处。就在与此同时传来安娜的声音。
安娜:霍夫曼!
安娜和福尔克正被推进一辆警车,安娜向后扭过头来望着工棚。同时福尔克也冲着霍夫曼的背影大叫,然而两人的喊声他都没有听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工棚中。从安娜和福尔克的角度可以看到正在搜查工棚,听到工棚里的响声。当霍夫曼消失在入口处之后片刻,响了一枪。画面停格。
城里一家医院的手术室·内景·早晨
霍夫曼躺在手术台上,不省人事。主任医生和他的助手正准备做开颅手术。霍夫曼的头被固定在作手术用的器械内。率领三名武装警察的刑事警长朔尔茨出现在门口。主治医生格勒斯克向一名护士摆头示意,在这儿没有朔尔茨的事。护士便将警官们推出了手术室。当主任医生开始动手术时,只听到医疗器械和仪器发出的响声。
急救室·前厅·内景·白天
一名身着便装的警官坐在前厅,安娜和福尔克出示他们的身份证和探视许可证。警官在打电话报告他俩的情况。他一面在等对方的答复,一面在审视他们。安娜用手掠了一下前额,象是不得不捋捋耷拉在前额的一缕头发似的。她靠在福尔克的身上,福尔克挑战地望着警官的自光。警官放上耳机,站起身把福尔克上下捜个遍。他让他俩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福尔克漫不经心地从把里掏出钱放到桌子上,另外还有一只口琴和一包荷兰香烟。安娜则掏出一个笔记本、一张未付款的罚款单、一把发刷和一张贴着相片的学生月票。警官指着一堆淡绿色的罩衫、塑料帽和套鞋让他们换上。
急救室的走廊·内景·白天
病房里反复传来节奏不规律而尖利的喊叫声。急救室里笼罩着一片忙乱景象。医护人员也都穿着防护罩衫。各个病房的门都敞开着。在走廊当中有个老头坐在轮椅上,他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安娜和福尔克。安娜探头朝一间病房望去。在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孩子,手臂和鼻子上插着橡皮管,身旁放着木偶玩具。有个护士来推老头的轮椅,安娜转向她。
安娜:我想看看霍夫曼先生。
护士:请等一等!
护士扶轮椅里的老人站起来。老人一只手在抚摸他那直发抖的大腿。格勒斯克医生从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里走出来。他用好奇的目光看了安娜好一阵,但是目光里丝毫没有流露出纠缠不休的神色。
格勒斯克:您是他的夫人?
安娜不耐烦地点点头,格勒斯克把一只手插进罩衫里,打量起福尔克来。安娜不准备介绍福尔克。
安娜: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格勒斯克:刚才有位女士往这儿打了电话。自称是霍夫曼先生的妻子。我们医生不想牵扯进去。不过有一点我认为是很重要的:来探视霍夫曼的女人必须按规矩办事,並且她一定是他信得过的人。您是吗?
安娜:我就是。
格勒斯克:那请来吧。
格勒斯克转身走去,又回过身看看福尔克,福尔克並没有跟着他。
福尔克:我等着。
福尔克在走廊上找椅子。但是没有找到,他便从一间空房间里搬了一把。他在靠窗户的壁龛前坐下,窗户正对着医院后面的街心花园。他从衣袋里掏出口琴,放到嘴上吹起来。响亮但不吸引人的口琴声和电视监视器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霍夫曼在打点滴,他的头被包扎着。主任医生和日班护士爱米丽亚站在他的床边。门口有个便衣警官。霍夫曼睁着双眼,深陷的紫色伤痕一直延伸到颅顶。他脸色苍白,神色冷漠。安娜在他床上坐下,尽管爱米丽亚已经给她搬了椅子。安娜向霍夫曼俯下身去。她轻声而温存地呼唤着。
安娜:霍夫曼,是我,安娜啊!
霍夫曼没有反应,仅仅眼睛动了动。
主任医生:霍夫曼夫人,您说话得大声点!
由于安娜没听见,主任医生便示范了一下。
主任医生:您夫人来看您啦,霍夫曼先生!
霍夫曼没有动静。主任医生便轻声地向格勒斯克医生问了个问题,随即又去和霍夫曼说话。
主任医生:您的夫人安娜来了!
这次霍夫曼的嘴唇动了,看样子他好象要说点什么,看得出他是在竭尽全力。突然他大叫起来,声音出人意料的大,尽管发出的声听不清楚。
医生们产生了职业性反应。安娜感到宽慰了些。爱米丽亚又正正椅子,自己坐了上去,警官走近霍夫曼的床。
主任医生:霍夫曼夫人,请您接着说。您现在得留下来了。
由于安娜喊了不顶用,主任医生又主动喊起来。
主任医生:您说下去啊!喂,贝托尔特!
霍夫曼又动了动嘴唇。
霍夫曼:二十八,二十九,八十二……
安娜很着急,身子还没朝主治医生转过来就说话。
安娜:请您喊他霍夫曼!
安娜朝霍夫曼俯下身去。
安娜:你听我说,霍夫曼,你说你听见我说话了!
霍夫曼停止了数数,眼睛直看着安娜,但是看不出来他是否认出了安娜。安娜抓住他的手,手指一点劲也没有,对安娜的抚摸毫无反应。安娜说话声音大起来,她这才明白,霍夫曼只对清晰的信号有反应。
安娜:霍夫曼,跟我说点什么吧,随便什么都成,你说安娜!
格勒斯克:请您把帽子摘掉!
安娜取掉头上的帽子,霍夫曼嚅动着双唇。安娜试着以另一种语调说下去。
安娜:你认得我吗,霍夫曼,还是不认识了?我是你的小鸭子啊!
霍夫曼的面庞第一次舒展开来,手指也活动起来,轻轻地握住了安娜的手。安娜身边的警官也朝霍夫曼俯下身去,象是要听懂霍夫曼嘴唇发出的每个音节。安娜不知所措,朝他喊起来。
安娜:你让我单独和他呆一会儿,你出去!
格勒斯克愤怒地将警官拖离病床,把他朝门外推。
格勒斯克:这是病房,不是警察所!
霍夫曼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的双唇只表现出他希望得到温存。安娜长久地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显出旁若无人的样子。
急救室走廊·内景·白天
爱米丽亚把霍夫曼病房的门关上,走进护士室。两个护士扶着一士患者上厕所。这个病人很喜欢福尔克吹奏的口琴,他站了片刻倾听着,护士们也随他的便。从护士室在传来电视解说员低沉的声音,音量随即又被调大了。福尔克全神贯注,停止了演奏,向护士室走去。
电视解说员:近日来在雅可比大街发生的事件与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丝毫无关。
福尔克伫立在护士室的半开着的门前,透过窗户看见爱米丽亚在看电视。其他护士围坐在一张桌前喝咖啡。福尔克用口琴敲窗户时,爱米丽亚並没有发现福尔克,爱米丽亚吃了一惊。福尔克完全推开护士室的门,站到了屋里。
福尔克:我可以进来吗?
爱米丽亚把电视机声音拧小了点,她眼含敌意地打量着福尔克。他朝她做了个歉意的鬼脸。
福尔克:请问……
他用手中的口琴指指放在爱米丽亚面前桌上的报纸。
福尔克:他情况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爱米丽亚不明白福尔克的问题。
爱米丽亚:您问我什么?请您往里走!
一名护士:一个人是否脱险,如果他不在我们这儿,人们总是最先知道。
爱米丽亚和另外两名护士格格地笑起来。福尔克指着爱米丽亚面前的报纸上的照片。在《恐怖活动的牺牲者》的标题下登着一个警察躺在担架上,由两个救护员抬到一辆小救护车上的照片。
福尔克:我打听一下这位……朋友和助手的情况。
爱米丽亚:那上面不是写着嘛!
福尔克:这事我情愿从你们这里打听!可他是同霍夫曼一起被送到你们这儿来的!
爱米丽亚:送我们这儿啦?我们可从来没收过这么个人!
两个护士利用和福尔克谈话的时间把他看了个够,并在一边窃窃私语地议论他。
另一个护士:您喝咖啡吗?兑牛奶还是不兑?
福尔克点点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福尔克:他会在哪儿呢?在哪个急救室呢……
他又朝报纸望去,读起其中的一段。
福尔克:……受了危及生命的刺伤?
这个时候朔尔茨来了。福尔克估计从他身上是得不到回答的。
福尔克:您不会是偶然知道这位同事呆的地方吧?
朔尔茨没听清问题,他继续向前走去。福尔克用塑料杯喝着咖啡,一边用小塑料棒搅拌着。爱米刚亚坐下来,背对着福尔克,示威性地将电视机的声音拧大了。
电视解说员:……从国内政治和从警察局角度看,凡必要的东西要有法律依据。如果某种特定情况出现了才制定法律,那是没有意义的。相反,之所以必须制定法律是为了防止某种情况的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党派就要认清它们的共同任务,並加速制定出安全法来。
急救室的走廊·内景·白天
格勒斯克和安娜从霍夫曼的病房走出来,福尔克朝他们走去。福尔克觉察出安娜受了刺激,就去拥抱安娜。
格勒斯克:他对您没有反应。这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安娜抹掉眼泪,朝福尔克转过身去。
安娜:我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
福尔克:他会恢复健康吗?
格勒斯克:有希望。
福尔克:需要多长时间?
格勒斯克做了个含糊的手势。
格勒斯克:得几个月,几年。这谁也不敢预言。
福尔克:但是报纸上却说,他不过是头上挨了几下打!
格勒斯克转向安娜。
格勒斯克:您尽量每天都来。您现在可以为他做的事比医生要多。
安娜:他会恢复徤康吗?
格勒斯克:您有孩子吗?
安娜摇摇头。
格勒斯克:您丈夫象个孩子,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学起:看、听,吃、走、说和自卫。
画面的背景是朔尔茨正和一个警官说话。
福尔克:警察们在和颜悦色地看着他,在祝愿他恢复健康呢!你和我一样清楚,一旦霍夫曼自己能够擦屁股,他们就会把他接走的!
电子计筧机X光断层摄影室·内景·白天
霍夫曼在接受扫描诊断检查。他的头被固定在检查仪上,在用电子计算机X光断层摄影术照相。在有隔窗的屋子里,格勒斯克和操纵检查仪器的电子计算机人员在观察由激光摄影机记录下来的大脑各个层面的检查数据。格勒斯克用彩色铅笔在激光照片上标出不正常的地方。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霍夫曼被牢牢地固定住,躺在病床上,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睁着双眼。他一只眼盯着点滴,做出要看东西的尝试。他先眯起一只眼睛,随后又眯起另一只,他好象觉得用左眼能够看得清楚些。他又倒换了几次眼睛,最后睁开了左眼。他的目光停在盛有营养饮料的玻璃容器上。后来,每当霍夫曼去看他在实验室的工作台时,观众不禁又想起了这一画面。他看完玻璃容器后又试图朝窗外看去。在医院的庭院里摆放着一台其部件正在慢慢运动的卡尔德活动玩具。
霍夫曼的光看上去是宁静的。
在霍夫曼的病房前和病房内·内景·白天
格勒斯克和律师安莱特纳在通往护士室的门道里。
格勒斯克:他说话,但是不对我们说。
安莱特纳:我倒情愿试试。
格勒斯克:假若您是他的朋友,您倒有希望。只是您别指望他会明白您说的话!他只认得您的声音。
格勒斯克推开通往霍夫曼的病房的门,霍夫曼端坐在床上,他的头仍然包扎着。在床头柜上放着吃剩一半的饭菜——浇豆泥的牛舌。护士爱米丽亚把着霍夫曼的手试着用羹匙舀苹果酱往嘴里送。他拒绝护士帮忙,把羹匙放到了左手。爱米丽亚想把羹匙重新挪到他的右手,但是他捏着不放。
霍夫曼:不!
格勒斯克:霍夫曼先生,有位朋友看您来了!律帅安莱特纳先生!
爱米丽亚:他过去就总这么大脾气吗?
安莱特纳:他是个左撇子,这就是一切!
安莱特纳在上床头坐下,观察起霍夫曼来。他拿不准他该如何同霍夫曼搭话,他是否该咂咂舌头或吹吹口哨。他终于用指关节敲了敲床沿。
安莱特纳:你还认识我吗?记得那个玩钟摆的人吗?霍夫曼先生!
霍夫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下意识地伸出他的右手,希望安莱特纳握住它。
安莱特纳走伸窗口,朝窗外望去,他在考虑如何让霍夫曼明白自己的意思。安莱特纳自言自语。他在斟酌词句。
安莱特纳:你怎么会陷到里边去了!
霍夫曼点点头,並不是以此表示同意,他同时在用羹匙搅和苹果酱,接着以十分僵硬的动作把羹匙塞进了嘴里。安莱特纳突然想起了什么,在他十分大声和清楚地与霍夫曼交谈之前,他首先对他嘟喃着。
安莱特纳:是无妄之灾,还是自杀举动?
霍夫曼一时之间变得神情专注起来。他没有看安莱特纳,脸上掠过一丝傻笑,嘴里嘟嘟喃喃。
霍夫曼:我是你的小鸭子!
安莱特纳:你想得起来我们是怎么谈话的吗?
霍夫曼重新陷入迷乱之中,他把那碗果酱放到床头柜上,他眯起一只眼睛很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动作。
格勒斯克:您接着说!无妄之灾对他指的是什么?
安莱特纳:哪种情况对呢,霍夫曼?还是两者都不对?
安莱特纳坐在霍夫曼的床上,霍夫曼打量着他。
霍夫曼:别这么大声!
安莱特纳看来对首次接触有这种表示感到满意,他朝格勒斯克转过身来,同时以长期养成的习惯动作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拴着长长的皮带的铜质圆锥体来,让它在拇指和食指间来回摆动着。
安莱特纳:子弹射进脑子有多深?
格勒斯克:子弹是从左耳上面射进去的,留在了紧挨着头盖骨后面的部位。
安莱特纳很不耐烦地端详着格勒斯克,好象期待着格勒斯克明白他发问的意图。霍夫曼很有兴趣地盯着圆锥的摆动。
安莱特纳:他伤情如何?
格勒斯克:这一枪估计是破坏了部分运动性言语中枢。
安莱特納:您能不能给我这个外行讲讲?
格勒斯克:比如,他认识他手上拿着的是调羹,而且知道调羹的用途。但是他却想不起相应的词汇来。
安莱特纳从霍夫曼的手上取过调羹问道。
安莱特纳:这是什么?
霍夫曼看着安莱特纳,安莱特纳好象把他当成傻瓜来愚弄,霍夫曼傻笑着。
霍夫曼:果酱!
安莱特纳:这是一把调羹,你说“调羹”。
霍夫曼:果酱!
格勒斯克:他会想起一些词汇的,其他的必须重新学习。您可以设想一下,有人在外国长大,他的母语几乎都忘光了。
安莱特纳:受了这样的伤,难道只是忘记了词汇,还是连经验和经历都忘了?
格勒斯克:两者都忘了。
霍夫曼用食指多次去碰摆动的锥体,他还动手去抓它。安莱特纳拉过霍夫曼的左手来,把他的拇指和食指分开,把皮带挂在上面。锥体轻轻摆动起来。
格勒斯克:这是让他回忆什么呢?
安莱特纳:让他回想起一个旧的愿望。我相信这一点!
格勒斯克:您能否给我这个门外汉解释解释?
安莱特纳耸耸肩。他向医生表达出的感情似乎表明他不愿意泄露霍夫曼和他之间的某种秘密。
安莱特纳:就是让他想起那个由于对他自己的各种愿望产生焦虑而轻生的想法。
神经科的健身房·内景·白天
一名护士在和霍夫曼做体育活动。可以明显看出,他右侧的瘫痪已经减轻。但是他的手仍保持着僵直的姿势。
神经科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霍夫曼已经离开了急救室。他现在在神经科。
霍夫曼坐在床上,怀抱着一把小提琴在弹拨。他只是头上还贴着橡皮膏。视觉综合症已消失,但看东西时目光仍然是呆滞的。安娜拥抱霍夫曼,他不再摆脱她了。福尔克惊异而茫然地站在一旁。安娜从霍夫曼的怀里脱开,指指福尔克。
安娜:福尔克也一起来了。
她和他说话嗓门很大,口气差不多是厌烦的。她的谈话方式使未曾和脑外伤患者打过交道的人感到很不舒服。有时这种交流方式实际上和纯属厌烦难以区分。霍夫曼漠然地朝福尔克望去。福尔克在霍夫曼的床前跪下。
福尔克:假如你什么都不会说,你就冲我的脸吹口气吧!
霍夫曼的头戒备地向后靠了靠,好象福尔克身上的气味使他感到不舒服。福尔克朝安娜转过身去。
福尔克:他再也不认识我了!
安娜:他不想认识你!你得想想怎么回事!
福尔克想了个主意。他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了一小段,在霍夫曼面前做了个倒立前手翻成站立。霍夫曼的左手直搓大腿,而且双唇发出了声音,象是模仿撞击的响声。
霍夫曼:Bramm!
福尔克由于成功地做了他的拿手动作而受到鼓舞,他接着表演了几个滑稽可笑而又引人模仿的鸭跳:霍夫曼随着福尔克的跳跃上体在颤动,略为支撑起来,象是要起床,但随即又放弃了这种尝试。
安娜:福尔克给你带了点东西。
她伸手从福尔克上衣口袋里掏出口琴给霍夫曼看。霍夫曼没有回答,他只把双唇撮起,因为他想得到安娜的温存。
福尔克:别这么叫喊。
安娜没有理会福尔克,对霍夫曼的需要作了让步,吻了他,但有点过于一本正经,以致自己並没有吻好,于是她重新再作。
安娜:你吃好了吗?
霍夫曼:果酱!
他舔着嘴腾,突然傻笑起来,嗓门很大地重复着。
霍夫曼:果酱!
安娜:苹果酱!这是咋天的!今天呢?今天有什么?
霍夫曼:果酱!
他又请求似地撮起嘴唇,做出接吻时的口型。
安娜:今天也是果酱?每天都是果酱?
霍夫曼点点头。安娜忍不住笑了。
霍夫曼:果酱……接吻!
安娜匆匆吻了他,便又放开了他。福尔克此时已把口琴放在嘴上。奏出头几个音,霍夫曼就全神贯注起来。安娜一时被忘记了。
霍夫曼:我吹吹!
福尔克把嘴和口琴朝他凑过去,霍夫曼伸手过来抚摸,乐声使他面部舒展开来。福尔克开始演奏起撒丁舞曲。霍夫曼的反应咄咄逼人。
霍夫曼:福尔克滚出去!我!
福尔克刚想停下来把口琴递给他,安格里卡已经进了屋子。她低声但却坚定地对福尔克说:
安格里卡:您接着吹吧!
福尔克中断了自己的乐曲,用口琴打着节拍唱起了一支歌。不一会儿,霍夫曼的嘴动起来,福尔克轻声地吹着,霍夫曼应声哼唱起副歌来。在吹奏到第二节的时候,福尔克故意等了一下,让霍夫曼有机会回想。他确实知道副歌的开头歌词。当福尔克吹奏完毕时,霍夫曼把口琴抓了过来。他把口琴放在嘴上,却没吹出声音。
霍夫曼生气地将口琴还给了福尔克。在福尔克吹奏的时候,霍夫曼就不停地扯他的罩衫,按压臀部。他老想把在脖子后面打结的罩衫从头上脱下来。安娜替他解了结。
福尔克:你是不是想去厕所?
安格里卡:他想脱掉罩衫!
她想重新替霍夫曼系好罩衫,但是安娜的手臂按住了她的肩膀。
安娜:随他去吧!
安格里卡:好吧,那您得重新把他弄上床!
两个妇女替霍夫曼脱下罩衫,霍夫曼便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
霍夫曼:这你没有想到。
福尔克:想什么?
霍夫曼:这你没有想到!
福尔克:什么东西我没有想到,霍夫曼?
霍夫曼把福尔克的头扳过来紧挨着自己的嘴。
霍夫曼:我们两个在这里要当心小屋……
霍夫曼傻笑起来,福尔克也笑了,但他並不清楚他该想什么。霍夫曼把头扭向一边,又想摆脱困境。
安娜:他现在想睡觉了。
安格里卡给他盖上被子。福尔克从靴子里拿出一张传单递给安格里卡。
福尔克:您也许看过不登在报纸上的东西。
安格里卡接过传单看了一眼。在《谁是牺牲者?》的标题下有两张照片:左边的是躺在担架上的霍夫曼,右边的是由武装警察组成的一支特遣分队。
医院大门口·外景·白天
福尔克和安娜走出医院。福尔克给一个警官的冲锋枪上塞了一张传单。这个警官想朝福尔克冲过去,他的同事拉住了他。
律师安莱特纳的办公室·内景·白天
安莱特纳的办公室布置得既时髦又实用,但毫无富丽堂皇之处。自从看望了霍夫曼之后,安莱特纳就开始自修要成为一名脑外伤专家。他的办公桌上堆着几本有关人脑的书,墙上挂着这类解剖图。安娜面对安莱特纳坐着,福尔克却无兴致坐下。
安莱特纳:霍夫曼身上带过刀吗?
安娜摇摇头,她觉得这问题提得荒唐。
安莱特纳:他到雅可比大街去干什么?他常到那儿去吗?
福尔克:有时他把汽车借给我们,並请我们喝啤酒。就这些。多数人都不理解他到那儿去干什么。他们问我,他搞同性恋吗?
安莱特纳:那么晚上呢?
安娜:他来找我。
安莱特纳:他当时对我说,你们不再见面了。
安娜:他每一天的说法都不一样。
福尔克:他为什么去那儿,反正一个样。警察向他开了枪,问题在这儿!
安莱特纳:你在场吗?
福尔克:难道在场的人都把他捧成恐怖分子不成?因为从第一天起他们就咬着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不放,所以我们必须从一开始就顶住。对警察的控告发出去了吗?
安莱特纳点点头,但是对福尔克有了更大的保留。
安莱特纳:没有霍夫曼的供词。控告是没多大用的。
福尔克:那你就得起草一份他的供词,律师先生!
安娜朝福尔克转过脸去。
安娜:霍夫曼需要帮助,口号对他没有用处。
福尔克:你们根本就不理解所发生的事情!
他砰地关上身后的门走了。
安莱特纳:这人太顽固了!难道这就是你喜欢他的地方?
安娜:这一点即使我觉察到了,也不会反感,我只知道我应该觉察什么。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早晨
霍夫曼端坐在床上。他看上去已大有好转。视觉综合症几乎完全消失了,面部神情也不再那么呆板了。当安格里卡进来招呼他时,可以看得出,他象一个用目光慢慢地描绘陌生人的轮廓的孩子那祥,长时间地径直端详着安格里卡。安格里卡问候霍夫曼“早晨好”,霍夫曼撇撇嘴,似乎觉得回敬她太无聊了。安格里卡把一个盛有药水的塑料杯放在床头柜上,手里拿着药丸。霍夫曼抓起塑料杯,但他没有马上往嘴里送。当他想一下子把药水喝下去时,安格里卡拦住了他。
安格里卡:先服药丸!
她把药丸递给他,霍夫曼手里拿着药,又去抓杯子。安格里卡从霍夫曼手里拿过药,想放到霍夫曼的口中。霍夫曼却用舌头顶住不服。
安格里卡:一起吞下去!对你的脑袋有好处!
她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窗外传来鸟儿的啾瞅声,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轻轻的簌簌声。突然,病房里整个明亮起来。霍夫曼单眼看着安格里卡,另一只眼却眯缝着。安格里卡身穿白罩衣站在窗口的阳光里。
安格里卡:你为什么总眯缝着这只眼?
她把日报首页放到他眼前。很大字体的醒目标题写着:《鲨鱼威胁着意大利海滨浴场游客!》。
安格里卡:开始!把字母读出来!
霍夫曼:HAI!ITALIA!Que bella ITALIA!(注1)
安格里卡:你能阅读了!
霍夫曼发出傻笑,好象他刚骗过了安格里卡。他表面上毫无目的地在翻阅报纸,其实他在寻找某种消息。在内页的一版上他发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标题是:《贝托尔特·霍夫曼的双重生活!戴着科学家面具的恐怖分子!》霍夫曼自豪地望着自己的照片,用食指指着它。
霍夫曼:霍夫曼!
他端详着安格里卡,好像他在期待着她的祝贺似的。她拿走了他的报纸,霍夫曼恼怒起来。他不让安格里卡觉察,从口中将藏在舌下的药丸取了出来。
安格里卡:你睁开双眼!你看见什么啦?
霍夫曼凝视着安格里卡的额头。
霍夫曼:三!
安格里卡:什么三?
霍夫曼:那儿呢!
他用食指指着安格里卡的额头。她让额头靠近霍夫曼的指头,霍夫曼在数数,先指指双眼,再指指额头的中央:
霍夫曼:一、二、三!
安格里卡:你看见了三只眼睛?
霍夫曼点点头,安格里卡大笑起来,霍夫曼马上跟着大笑起来。
霍夫曼:四只!你看那儿!
霍夫曼试着起床,他一只脚下到了地板上。
安格里卡:别下床!
她把尿瓶递给他,霍夫曼将它推开。他朝安格里卡挺直身子,紧紧抓住了安格里卡。
霍夫曼:对脑袋有好处!
神经科的走廊·内景·早晨
安格里卡推着车送霍夫曼去厕所。她请另一个护士来帮忙,因为霍夫曼还不能自己站起来和走动。
坐在霍夫曼门口的警官觉得有人在谈话。他站起身来,安格里长呵斥了他一顿。
安格里卡:哎呀,请您走开,您就会捣乱!用您那侦探的鼻子到处鬼鬼祟祟乱窜!您要是想帮忙,那您就先上上护士学校!
安格里卡和一位同事推着霍夫曼去厕所。坐轮椅的老人又出现在走廊里。他一看到霍夫曼便叫嚷道:“救命呵!救命!”护士们並不去理会他。到了厕所门口,她们一左一右将霍夫曼从轮椅里搀扶出来。他站着时还不能保持平衡,但是他尽力想保持平衡。她们将霍夫曼扶到便桶上,安格里卡用一只手紧紧抓住他,因为他离了用惯的扶手就会往一边倒。霍夫曼瘫坐在便桶上,他似乎完全忘了他来这里干什么了。为了提醒他,安格里卡按了按水箱开关。
安格里卡:怎么样?
她试着再把霍夫曼扶起来,但是霍夫曼坐着不想动。朔尔茨出现在门里,看着除了坐在便桶上的霍夫曼还有两个人。
朔尔茨:噢,他在这儿呵!早晨好,霍夫曼先生!
安格里卡:请您到外面去等着!
朔尔茨:主任在哪儿?
朔尔茨没有等到回答便继续往走廊里走。这时霍夫曼便出来了一点。安格里卡戴上橡皮手套替霍夫曼擦屁股!
安格里卡:好极了!
霍夫曼感到挺自豪。
霍夫曼:Bella Italia!Siempre pronto in Italia!Molto in gamba in Italia!(注2)
护士们想让霍夫曼再坐到轮椅里去,可是他使出意想不到的力气表示不肯。他一定要走回他的病房,由于护士们紧紧抓住他,他便乱动乱打起来,差点向前栽倒在地板上。当护士们硬是将他按在轮椅上的时候,他竭尽全力吼叫起来。
主任医生诊室·内景·早晨
主任医生坐在写字台后,翻阅霍夫曼的病历。朔尔茨没有接受让他坐下的请求。
主任医生:我可以看看逮捕证吗?
朔尔茨从公文包里取出逮捕证递给主任医生,主任医生匆匆扫了一眼证件。
主任医生:遗憾的是霍夫曼不宜逮捕。
朔尔茨:他不是马上进监狱,教授先生。我们想把他转到监狱医院去,如果不得已,就用直升飞机送。
主任医生:对这种运送我不能负责任。随时都会发生脑溢血的。
朔尔茨:他什么时候才不会出问题呢?大概到那时您就摆脱开警察局了。
主任医生:我会通知您的!
朔尔茨:不过提几个问题您总还是允许的吧?
主任医生:提事件发生过程的问题,您是不会成功的。对时间他已经失去记忆了!
朔尔茨:问几个有关人的问题。核实一下!
主任医生:给您5分钟!不能再长了!
主任医生和朔尔茨一起离开诊室。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早晨
霍夫曼独自一人在病房里,坐在轮椅上。朔尔茨迅速地环视了一遍病房。在霍夫曼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撕破了的包装盒,旁边还有一个火柴盒,里面装着烟灰。床下立着一个空啤酒瓶。
朔尔茨:您叫贝托尔特·霍夫曼。
霍夫曼漠然地望着朔尔茨。他靠双臂帮忙将左腿放到右腿上,一会儿他又换了个姿势,让右腿放在左腿上。
朔尔茨:1948年7月24日生于弗赖堡。
霍夫曼在一张纸上写上数字交给朔尔茨。写的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数学公式。他用一只手推离床边,摇着轮椅到窗口去看卡尔德活动玩具。朔尔茨不解地望着主任医生。
主任医生:您得先和他建立接触。这样的问题他不感兴趣。请您问点他感兴趣的事情!
主任医生做出示范,他使霍夫曼又转过身来,给他指指挂在墙上的小提琴。
主任医生:霍夫曼先生,您拉提琴吗?
霍夫曼点点头。
主任医生:您拉什么?
霍夫曼没有反应。
朔尔茨:您说的是意大利语,不是吗?(注3)
霍夫曼:您说意大利语呀!
朔尔茨:那么我们说意大利语吧,我特别喜欢意大利!开始说吧?
霍夫曼:不!
主任医生听到一个护士喊他出去,他告诉朔尔茨他马上就回来,随后离开了病房。于是朔尔茨仔仔细细在病房察看起来。他按了一下霍夫曼的录音机,响起了小提琴乐曲。床头上挂着一张病历卡,上面记着每天的病情:体温变化、脉搏、血压等。朔尔茨在读“一般印象”这一栏,上面写着:“一般情况良好。患者能区分声音和相貌,但很快就疲倦了。有时他能理智地回答直接的谈话,有时说起来话很多,但又打不住话头。视野出现明显紊乱。”朔尔茨打开门,把舒里希迎进来。舒里希和急救室的所有其他人一样,穿着罩衫、戴着塑料帽,过了一会儿他把塑抖帽摘了。他出人意料的年轻,举止散慢。当他看见霍夫曼坐在轮椅上时,吃了一惊。他的面部立即出现一副倔犟、让人难以接近的表情。
朔尔茨:今年6月27日您曾经去过雅可比大街17号。霍夫曼先生,那是青年中心。有人曾经两次在那里见到过您,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几次三番把您引到那里的?是偶然,还是政治?又或者您只不过是单纯去接您的夫人?
霍夫曼没有反应。
朔尔茨:您最后和您夫人分居了,对吗?
朔尔茨:Lasciamo Perderlo(注4)。我们在搜査那幢房子时,您企图把自己锁在一间屋子里。很巧,那是个印刷所,这些传单就是那里印的。您想得起来吗?
朔尔茨从衣袋里抽出一些传单,另外还有几张警察局拍的印刷所的照片。从不同的视角都可以辨认出这间屋子,它是改装成的印刷所。地上用粉笔画着一个躺着的人的轮廓。除了一张之外,朔尔茨很快把其他传单都拿开了。
朔尔茨:下面这些话是跟在您后面的那名警官说的:当他想有条不紊地保护您时,您拔出了一把刀,持刀朝警官走去。对吗?
霍夫曼点点头。
朔尔茨:不要点头,霍夫曼!您得说:对还是不对!
朔尔茨让霍夫曼看一张舒里希的照片。在这以前的整个时间里,霍夫曼在忙着从头上脱下罩衫,这时他终于成功了。于是霍夫曼赤裸裸地坐在朔尔茨的对面,指着自己的生殖器。可以看到他身上一块块紫斑、一道道抓痕。
朔尔茨:后来您用这刀刺进警官的体内。
霍夫曼点点头,在玩自己的生殖器。
朔尔茨:您现在别胡闹!
他取出一块手帕盖上霍夫曼的下身。霍夫曼第一次使人产生了好象要说点什么的印象。朔尔茨把耳朵凑近霍夫曼的嘴边。
霍夫曼:霍夫曼……
朔尔茨:对,您说吧!
霍夫曼:霍夫曼不是霍夫曼!
舒里希:他还完全在错乱中!
朔尔茨:全是装的。
朔尔茨将霍夫曼推至舒里希面前,而且由于霍夫曼不抬起头看,他就向上托起他的下巴。
朔尔茨:您认识这人吗?
霍夫曼在反抗朔尔茨的推搡,吼叫着,毫不理会朔尔茨的问题。
朔尔茨:是这个人捅的您吗?
舒里希:是的。
警官们离开了病房,霍夫曼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奋力反抗朔尔茨推搡的结果是出现一阵颤抖,从霍夫曼的左臂蔓延到他的全身。
神经科·候诊室·内景·白天
来了一名新警官接替监视。安娜和福尔克被极其仔细地检查了个遍。安娜的身份证很快就退还了。福尔克却必须等侍,他显得焦躁不安。
福尔克:这么说是威斯巴登的超级首脑说了行么了?我是反面典型还是正面典型?
警官没有反应,一言不发地听着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
福尔克:我可以通过您了解一下我的银行账号、收支情况吗?
警官:两年来您已经毫无进项了。您的社会工作是装门面的。您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吗?您受过一次处罚,中学没有毕业,由于无理取闹多次被拘捕,去年参加了三次未获批准的示威游行。还滥用药物?还有……
福尔克:哦,就这些呀,那是正面典型。不过您因此仍然得打电话啰!这种无线电接见什么时候完呢?
安娜不喜欢这样的勇敢。
安娜:终究会有头的!
警官:后天吧,对象您和您身后这位朋友这样的人们我表示感谢。他们异想天开想着实现什么进步,为此两年来我们费尽唇舌。
医院的健身房·内景·下午
霍夫曼和教保健操的女教练做协调练习。背景是平时坐在霍夫曼病房门口的警宫。霍夫曼在顺着一条白线练习走路。任务是把一脚挪到另一脚之前,顺着线跑。霍夫曼左腿很吃力,常常踉踉跄跄。女教练陪伴着他,以便在他失去平衡时扶住他。
女教练:每当我向我的丈夫讲我的幻觉时,都会和他发生争吵。前不久我同他在家里坐着,这时候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我妹妹正从外面经过。我想,这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我妹妹六年来一直住在纽约,而且她也打算就在那个倒霉的地方住下去。我对我丈夫说:“请你别问为什么,你马上看看窗户外面,告诉我是否有人经过,就是由于差错你差点和她结婚的那个人。”他向外望去,当然他那托马斯式的怀疑眼光什么也看不到。可是过了三个钟头,妹妹却打电话对我说:“你猜猜我在什么地方给你打电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一直在找你的住处。这是个什么样的门牌号码啊!如果你丈夫对这种幻觉说出下面的话:‘只要住一楼,就会出现这种花招!’——那么你又能说什么呢?”
霍夫曼不耐烦地望着女教练,他不想练习平衡了。
霍夫曼:行了!
女教练:您看着!我无论如何不再给他讲我的故事了。我只把故事讲给脑筋不那么死的人听!
这时女教练拿起一个球,向霍夫曼扔去。只要正对着他把球扔过去,他就接得住。当她将球顺左手方向扔过去时,霍夫曼总是相差同样一大段距离抓不着。起初他象对待一次失误那样大笑,后来他就愈来愈恼怒了。正在做练习的时候,安娜和福尔克来到健身房。霍夫曼发现安娜,放下了球,球滚到安娜的脚前,她拣起球,扔给霍夫曼。霍夫曼把球扔还给女教练,但是女教练坐到一把椅子上把球给了安娜,指点她应该如何接着练。
女教练:这您也会的。一次左,一次右,一次中间。
安娜把球扔向左边,霍夫曼没有抓着。福尔克拾起球扔给安娜。
安娜:再来一次!
霍夫曼又没有接着,安娜和福尔克成了他的缺陷的见证人,这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霍夫曼:你扔得不对!
这次是福尔克给他把球扔过去的,可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去接。
霍夫曼:笑得够了!
医院后面的公园·外景·下午
外面阳光灿烂。霍夫曼努力在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光亮。在太阳耀眼的光线下,他脸色苍白不堪。他双手捂着眼睛,分开五指,让阳光少一点射进来。过了一会儿,他拿开双手,眯缝起眼睛,脸上浮现出心旷神怡的神情。有一名警官站在附近观察着他。
霍夫曼:那边是个什么动物?
安娜和福尔克也朝同一方向看去。草坪上立着一根上面挂着一只鸟笼的杆子,鸟笼顶上摆放着一些树枝。
安娜:那边鸟笼子上吗?
霍夫曼:我想说什么来着?
安娜:那边有什么?
霍夫曼:就象你说的那边有什么啊?
安娜:那是一堆干的松树枝,看上去象一张毛皮。
霍夫曼:您会讲许多事情,小姐!
霍夫曼抓住安娜立起身,他不想再坐着。
他扶着安娜练习走路。过一会儿,他就想单独站住。左腿拖在后面,他的动作使人想到一个喝醉酒的人的酥软的关节。有次他几乎瘫倒,但立即又恢复了平衡,那副样子好象他在表演丑角。他伸开左胳膊。
霍夫曼:那是西边吗?
安娜让他的左胳搏指向别一个方向。
安娜:大概在鸟笼的那边!
霍夫曼用右手指着他伸出去的左胳膊。
霍夫曼:如果西边在……
他伸出右胳膊,转身180度,对着鸟笼的方向绊倒了。
霍夫曼:……那我现在对着东边了。
安娜让他转回原来的位置。
安娜:你的左胳膊不是西边,它指的才是西边。
霍夫曼:如果我转个身,西边不是也跟着转吗?
安娜:你要怎么转你就转好了。
霍夫曼伸着左臂向鸟笼走去,抱着杆子喊起来。
霍夫曼:我怎么从这往西边去呢?
安娜:总朝着同一方向往前走!
霍夫曼:我什么时候到达西边呢?
安娜:永远到不了!
霍夫曼:但是它反正会在那么个地方停下来的……
安娜:西边结束之处就是东边的开始!
霍夫曼转过来一瘸一拐地朝跟在他身后的安娜和福尔克走。他捂起脸,好象在笑。
霍夫曼:不管怎么高兴,这脸都没有反应。
安娜用手抚摸他的面颊。
安娜: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霍夫曼:你呢?
安娜:我有感觉!
霍夫曼:二者之一。
安娜和霍夫曼长时间地、孩子般搂抱着。福尔克掏出口琴吹奏着舒缓幽咽的旋律。安娜抓住机会摆脱开霍夫曼,轻轻抓住福尔克的手臂。
安娜:我觉得我们还是把他弄回去吧。
霍夫曼:这头点得好,尼克尔先生!
他气势汹汹地问安娜。
霍夫曼:你把谁带到那儿去啦?
福尔克:霍夫曼,别撒疯了!
霍夫曼:我昨天和福尔克谈过了,我们之间至今为止是清楚的!
福尔克:来吧,来啊,我是福尔克!
霍夫曼:你样子象福尔克!要是我说“象”,那么我的意思就是“象”!
福尔克试图纠正霍夫曼。
福尔克:福尔克住什么地方,你认识他吗?
霍夫曼:住在一幢有格言的房子里。比如现在结束了。
福尔克:在雅可比大街。我在那儿往过。
霍夫曼:住几楼?
福尔克:三楼。
霍夫曼:福尔克住二楼。
福尔克:他也正好会吹口琴吗?
霍夫曼:福尔克会吹口琴!吹琴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不乱摸安娜!
福尔克:你还知道在雅可比大街发生过什么事吗,随便什么事都成?
霍夫曼象是在模仿福尔克。
霍夫曼:“霍夫曼,别点头,说吧!”我走过去了!
福尔克:你怎么啦?
霍夫曼:我朝一名警官走去。我有一把刀和……
安娜和福尔克十分吃惊。霍夫曼对他讲的话感到异常自豪。
安娜:谁给你脑子里灌输这些东西的,霍夫曼?
福尔克:警察呗,此外还会有谁!
福尔克强压怒火,搂住霍夫曼的肩膀。
福尔克:你听着,霍夫曼!你从来就没有刀,连小刀也没有!你的恐惧大都是由我们大家引起的。
霍夫曼没有好气地推开了福尔克的臂膀。
霍夫曼:我不是你的霍夫曼!
福尔克:警察把你推进一间没有证人的屋子,在里边对你甘脆就是一顿打。事情就是这样。
安娜:你别说了!
福尔克:得让他脑子记住这点!
安娜:你自己知道的也並不比霍夫曼知道的多!
福尔克:我们没有告诉他的,警察都强行灌输给他了!
安娜:他自己会不得不说的!
霍夫曼:一切都一样,这你根本不相信。
他抬头看着医院。
霍夫曼:他们会从这里把你的一切东西拿走的,而你却没有察觉。
安娜:他们会拿走什么呢?
霍矢曼:比如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个大脑,反正都一样!
福尔克: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在我们期待霍夫曼能回忆起往事的时候,他们却在根据舒里希的证词对我们大家进行起诉呢。
福尔克从袴包里取出一本画报,让霍夫曼看上面的一张侧身照片,象是让他照镜子。这是一次开音乐会时霍夫曼在台上的照片。他怀里抱着小提琴,正在鞠躬致意。标题是:贝托尔特·霍夫曼——一名无政府主义者?
福尔克:这曾是你的业余爱好,霍夫曼,这可不是折叠刀!
霍夫曼伸手抓过照片,慢慢地把它从画报上撕了下来,向安娜张开双臂。
霍夫曼:我害怕,我不是人。
安娜和他拥抱起来。
通衢大道·外景·白天
安莱特纳头戴扁圆形无檐软帽身着黑色皮夹克开着他的旧汽车到医院去。这车开起来比别的车要舒服。由于迎面有车开来,一辆巡逻车无法超车,只好跟在安莱特纳后向。从反光镜里他看到为行将到来的州议会选举所作的宣传广告,那上面画着一个和颜悦色的政治家。汽车所经过的地方,能多次见到诸如“安全”、“保险”等概念出现在广告上。有一张广告被另一张盖住了,后一张呼吁人们起来示威,上面写着:“废除安全法!”跟在安莱特纳后面的警车这时已经超了过去。住一处十字路门,停着两部小汽车。两个警官让安莱特纳出示证件,並且搜査了他的汽车。安莱特纳和警车的司机並肩站着,这时他听到从无线电收音机里传来上级警长的尖声呼叫:警车应按规章马上停车,否则就将发生一起重大车祸。当警长和他的同事通话的功夫,安莱特纳的目光在四下里搜索着。他发现靠着一家商店的外墙架着一台录相机,机头正对着他和警官们这个场面,缓缓地在进行摇拍。安莱特纳冲着录像机招手。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安莱特纳带着一个素描本和两支画笔。他把几张画片放到霍夫曼面前,霍夫曼和他並排坐在靠桌子的轮椅里。
安莱特纳:尽快给我说出各种工具的名称来!
霍夫曼:工具?
安莱特纳:锤子!
霍夫曼:锤子!
安莱特纳:接着说!
霍夫曼:刀子!
安莱特纳:按照我的说法!继续说!
霍夫曼:钳子,锯、零件(Teile)。(注5)
安莱特纳:零件?
霍夫曼:这东西是粗糙的,能把东西弄光滑,该叫什么?
安莱特纳:你指的是锉(Feile)吗?
霍夫曼:有些象!
安莱特纳在自己面前的纸上画了两个小盒子。在其中一个正方形里画了一把锉,在右边那个里写上“锉”这个字。他指着打头的字母“F”。
安莱特纳:你已经想起来了刚才写的那个字。F看上去象T,你不过是忘记了中间那一小横!
安莱特纳又在新的一页上写起来,他画了两个正方形,右边这个写的字是“刀”。左边那个却让它空着。
霍夫曼:刀!
安莱特纳:刀是什么样?
霍夫曼一笔笔画了涂、涂了画,他画出一个把上是个扁平的长方形东西。这画看上去象一把凿子。
安莱特纳:这是什么呀?
他把霍夫曼的画涂掉,画了一把刀。随后他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在左边画了一把锤子,要霍夫曼在石边的正方形写上相应的字。霍夫曼完成了任务。在新的一页上安莱特纳写卜“锯”字。霍夫曼画了个看起来象锯的东西。
安莱特纳:人们用锯干什么。锯能锯什么?
霍夫曼又抽出画着刀的那张来。
霍夫曼:刀在哪儿?
安莱特纳:你知道吗?
霍夫曼:那个意人利人说我有一把刀。福尔克说我没有刀。看情况我是有刀又没有刀!
安莱特纳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就从衣袋里掏出那条挂着锥摆的皮带玩弄起来。
安莱特纳:你仔细听着,霍夫曼!警察局根本就没有发现过刀。除非我亲眼看到,根据这点我说,在舒里希先生的腹部根本就没有刀痕。
霍夫曼再也听不进去了,他盯着锥摆着了迷。
霍夫曼:这是什么?
安莱特纳:你想想!你想得起来吗?
霍夫曼:胎儿!
安莱特纳:在战争期间掩护过我的那个农民认为,这个锥摆能向他预言他的未来。它的预言通常在他身上都应验了。我曾长期对他进行观察,我终于从中发现了这锥摆的作用。关于来来,这锥摆根本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但是却向他说出了他希望什么。他不知不觉地用符合于他的希望的手指尖左右这个锥摆,随后他就照此去行动。
霍夫曼夺过安莱特纳的锥摆,让它转起圈来,眯起一只眼观察着。
安莱特纳:你现在希望什么?
霍夫曼:看,往前看!
安莱特纳把锥摆装进衣袋,随手收起纸张。霍夫曼目送着他离开病房。安莱特纳关上身后的门后,霍夫曼从他的轮椅上挣扎着立起身,步履蹒跚地朝镜子方向走去。他端详着自己的脸,做起怪相来。他用手摸摸不会动的左半边脸。他拿不准他的左手是否有麻木感,他便接成右手去摸。接着他在洗衣袋里翻找起来。他找到一把指甲剪刀便开使凭他的本事给自己理起发来。他剪得作常短,看来他巴不得理个光头。
医院后面的公园·外景·白天
霍夫曼独自一人向商亭走去,动作略有揺晃,象个努力强制自己保持身体端正的醉汉。
一名警察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后面。霍夫曼排在一名患者身后,这人正在买啤酒。
霍夫曼:来一杯威士忌,上等的!
商亭老板:您可真阔气!来一杯保健白兰地怎么样?
他递给霍夫曼一瓶可口可乐。
霍夫曼:Un Whisky,ma prosto!(注6)
商亭老板面向那个患者。
商亭老板:他说什么?威克西?他大概在被窝里喜欢喝这东西。
患者:痴心妄想。
霍夫曼恼怒地用手拍了一下柜台。患者朝霍夫曼转过身来。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很大的锯齿形的伤疤。
患者:不准他把白酒卖给穿睡衣的人。喝杯啤酒吧,这不犯禁。
霍夫曼:掌柜的,来杯啤酒!
商亭老板:让充足的睡眠给你醒酒吧,我是为你好。
霍夫曼气得直捶脑袋。
霍夫曼:我病了!拿啤酒来,要不我找大夫了!
商亭老板:就算我不知道!连押金84分尼!
他递给霍夫曼一瓶啤酒。患者向霍夫曼表示抗议。
患者:当心你的健康!我估计你是四区神经外科的,对吗?
霍夫曼:你说对了!
患者:向护士安格里卡致意!她只要一到病房来,你那东西就勃起,或者……
霍夫曼厌恶地呆呆地看着他的额头。
霍夫曼:那上面是谁给你缝的?
患者:要是伤口不正,你也缝不好!
霍夫曼:如果我再拆开一次,那就完全不成样子了。
患者:薄薄一层来回缝,你是不可能要求缝口好看的。这是一张考验女人的照片。如果一个女人能忍受这番景象,我看她是有个性的!
一个穿着晨衣戴着眼罩的女人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臂走过去。
患者:我打赌这是她丈夫。在这儿有一小块绿地,医务人员不从那儿过。准是分住在不同的科室,不会是别的!我要求双人床!
他紧跟了那女的几步又折回到霍夫曼身边。霍夫曼要了第一瓶啤酒,他向患者表示抗议。
霍夫曼:难道不是我的啤酒,而是你的啤酒!
患者以不信任的目光看着霍夫曼。
患者:你究竟哪儿有病?一点也看不出!这不是好的征兆!
霍夫曼把盖住左耳的头发往一边掠掠,向他伸过头去!
霍夫曼:头部枪伤!
患者:你是头部枪伤患者呀!哎呀,你是我心目中的大明星了!就一个创伤患者而言,你竟然又非常清醒!但是……
他的声调转而变得严肃关切起来。
患者:你检查过你的脑垂体腺是否受了损伤吗?
霍夫曼:脑……什么?
患者:脑垂体腺!别害怕,你也会变成个专家的。你这儿是不是挎过手枪?
他扯扯霍夫曼的裤子。
霍夫曼:脑垂体腺!
患者做了个相应的手势。
患者:那我一定得核实一下。
霍夫曼很恐惧。他摇摇晃晃快步往回走。已经买好的第三瓶啤酒,随身带走了。
神经科的走廊·内景·晩上
霍夫曼带着几分醉意,拖着发出响声的脚步往病房走去。在走廊上他遇上了安格里卡,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嗒嗒作响。安格里卡向他微笑。
安格里卡:你跑起来真象是少年比利。你得学会迈左腿!
霍夫曼朝她眨巴一下眼睛,好象她是女帮凶似的。
安格里卡走进护士办公室,霍夫曼失神地望着她的背影。
霍夫曼:塔、嗒、嗒!您别尽嗒嗒嗒地走来走去,小姐!
霍夫曼朝病房走去。警官已经坐在门口了。
霍夫曼:我们认识一下吧?
警官:算了吧!
霍夫曼:你会下棋吗?
警官: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霍夫曼:那得弄个棋盘来,不过当心!我还有一个……等一下……脑子里想起来了,这事够你想一整夜的。
他砰的一声关上身后的门。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晚上
霍夫曼在脱衣服。他动作迟钝,但是很整齐地把衣服一一搭在椅子上,他穿上白罩衫。他哼起福尔克唱给他的那首歌。他走到镜前,端详起自己的模样,现出满意的神情。他拿起一筒牙膏想把流出的牙膏抹到牙刷上去。他挤光了锡管中容易挤的部分才终于把牙膏抹到牙刷上。他手里拿着牙刷走到床边坐下,从床下拉出一只鞋就开始用牙膏涂抹起来。正在这时,安格里卡送来报纸和晚餐。她对霍夫曼的擦鞋举动並不感到特别意外,她立即把鞋和牙刷这两件东西收拾干净了。霍夫曼先翻了遍安格里卡拿来的报纸。
霍夫曼:关下我的消息上面怎么一点儿都没有?
霍夫曼拿起托盘里的刀,右手放到桌子上,叉开五指,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指间的空挡地方扎起来。安格里卡想夺走他的刀,霍夫曼把它藏到了身后。
安格里卡:别扎了!
霍夫曼:你站到门口去,不得眨眼!
安格里卡厉声呵斥霍夫曼。
安格里卡:把刀拿出来!
安格里卡的声调使霍夫曼吓坏了。象往常一样,每当他受到严厉的对待时,他便马上软了下来。他翻来倒去看着这把刀,把它递给了安格里卡。
霍夫曼:黑绵羊现在该睡觉了。
安格里卡怀着怜悯与同情的心情望着他。
安格里卡:你为什么这么装腔作势的?
霍夫曼以恳求和情意缠绵的目光望着安格里卡。他指着她的罩衫。
霍夫曼:我忘了点事!白罩衫底卜那东西什么样?
安格里卡:你过来吧!你再也不会这么健忘了。
霍夫曼:你一来病房,它就兴奋。
安格里卡忍不住大笑起来。
安格里卡:你靠得住吗?
霍夫曼:我保证退后。白罩衫底下是什么样?
安格里卡:你应该让你的妻子给你看。
霍夫曼:马上!现在就给我看!
安格里卡对他不完全相信。
她挪了一把椅子放到门口,毫无愧色地脱下短衬裤,在霍夫曼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霍夫曼的血涌到头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夫曼:接着来!
安格里卡:接着来什么?别想入非非!
她把白罩衫从腿上撩开。
霍夫曼:你还没有把所有的都让我看呢。
他乞求地指着她的乳房。安格里卡解开上衣露出一只乳房让霍夫曼看。霍夫曼兴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霍夫曼:你骗人,过去是两只!
安格里卡忍不住又笑了,让他看了另一只乳房。霍夫曼觉得下体在兴奋,他撩开罩衫让安格里卡看。
霍夫曼:这是你干的!接着来!
安格里卡摇摇头,祝他晚安,退出了病房。
神经科走廊·内景·晚上
霍夫曼和安格里卡偎依着站在镶有一扇向着公园的大窗户的壁龛里。里面有几盆阔叶盆景。透过湿漉漉的窗玻璃从外面可以看到一盏灯,它的反光投射到池塘里昏暗的水面上。
霍夫曼:夜里我梦见了一些事情,是些难以描绘的事……我梦见了,我看到了。
安格里卡:看得真切吗?没有重影?
霍夫曼:我是说:看哪!难以描绘,一直向前!完全没有棱角!
安格里卡: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霍夫曼:许多树上的叶子,许多的树叶,一片片的树叶,就象这一片!
安格里卡:你是真的看到了还是梦见了?
霍夫曼:真的在梦里看见了!在这以前不过是那些绿的影子,现在是每一片叶子,每一条胳膊!
安格里卡:每根树枝吧?
霍夫曼:就象你说的每根树枝,安娜也在那儿,难以形容的美,头一次!
安格里卡:是自从你出事以后头一次看得这么真切?
霍夫曼:如果我说,头一次,那我的意思就是:与头一次类似就是:太晚了。
安格里卡:那么现在呢?现在你看见什么啦?
霍夫曼突然傻笑起来,他指着安格里卡的脸。
霍夫曼:这你看不见。
安格里卡想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岔开。她指指外面的光带。
安格里卡:你看见灯光了吗?看到投向水面的道道了吗?跟我来,我指给你看点东两,你一直朝亮光那儿看过去!
她拉着霍夫曼的手朝另一个窗口走去。
安格里卡:你发现我说的没有?
霍夫曼点点头,但是他並不知道安格里卡指的什么?
安格里卡:亮光总跟着你走,无论你走到哪儿都一样。
霍夫曼:对着你还是对着我?
安格里卡:要是我们並排站着,它就对着我们俩。
霍夫曼走回老位置,安格里卡站住不动。
霍夫曼:现在它又在这儿了。
安格里卡:不,在这儿!
霍夫曼:我是你的小鸭子!
安格里卡:每个人只能看到朝着他来的光!你无法看到我见到的东西,反过来也一样。
霍夫曼:要是闭上眼睛呢?
安格里卡:那么它就消失了。
霍夫曼闭上眼睛。
霍夫曼:我想让你和我在一起。
安格里卡:我这不是在这儿嘛。
霍夫曼:但是我想让你来这儿,这有区别吗?
安格里卡:有区别。
医院前·外景·下午
医院门前的警察人员已经加强。出入医院大门的人被录相机监视着。安娜和福尔克要到医院里去,他们被拦在门口。负责门口检查证件的一名警官要福尔克把他挎包中的东西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的是一本影集,上面写着这样的口号:霍夫曼出来,舒里希进去!警官看后不想再归还了。于是福尔克伸手从警官的手中夺过影集,往这时赶上来的第二名警官的胫骨上踢了一脚。安娜想阻止福尔克,但是福尔克已经和两名警官打成一团。其他警察从警车里出来把安娜和福尔克带走了。大门口那个警官立即去打电话。
格勒斯克的诊室·内景·白天
格勒斯克面前放着扫描检査的结果,他在向安莱特纳和霍夫曼进行讲解。墙上挂着一张人脑挂图,格勒斯克指着上面说明脑的各种功能。坐在轮椅上的霍夫曼呆望着他的脑部激光照片。
格勒斯克:在大脑里,机体的每一种功能的控制区域是有非常精确的位置的。例如言语、写字、嗅觉、听觉、触觉、味觉、视觉等。
格勒斯克一一在挂图上指出来。
霍欠曼:无所谓,反正都一样,这你恨本无法想象。
格勒斯克:霍夫曼,我们在您的这个地方——运动性语言中枢的部位,检査了脑活动情况的变化。但是用这种检査並不是所有的症状都能解释清楚的。
霍夫曼抱着头,好象很疼痛。
霍夫曼:这不好……
格勒斯克:霍夫曼博士先生,我今天是以自然科学工作者的身份和您谈话,而不是作为一名患者!
霍夫曼:要是一块伤疤去想它自己,那是根本不好的。
他朝医生喊叫起来。
霍夫曼:博士先生!坏了的就坏了!
格勒斯克:这是对的!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做到用您的150亿细胞中的其他细胞来弥补损坏了的细胞,您也不要为此而激动!
安莱特纳:霍夫曼的视力障碍是由于枪伤造成的吗?
格勒斯克:霍夫曼被送来的时候不仅有枪伤,而且有脑震荡!在他的身上和脑后我们发现有明显的钝武器的痕迹。
安莱特纳:挨过警察的棍棒?
格勒斯克:可能。
安莱特纳朝霍夫曼转过脸来。
安莱特纳:你能想象舒里希先朝你的头部开枪,接着又用棍子打你吗?你听着!
霍夫曼: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安莱特纳:我的意思是事情正好相反。他先把你打倒之后再开枪。这样就无法自卫了。
整个时间里霍夫曼在眼前摆弄一根用来作眼睛协调性练习的塑料棍。这根棍由两部分组成,正中间拧着螺钉,可以打开,象剪刀的形状。在这分成两部分的塑料棍的每个部分上端三分之一处画着一名交通警察。霍夫曼张开塑料棍,呆呆地望着由此形成的三角形。
霍夫曼:医生说,我得多多地看它!
他把塑料棍放到一边,拽住安莱特纳的手。他向安莱特纳耳语。
霍夫曼:你跟我到窗户角那儿去吗?
安莱特纳现出莫可奈何的神情。
霍夫慢:干脆一同走吧,进窗子里去,我得从这儿出去!所有的照片都是伪造的!也就是说我早就被打倒了。
霍夫曼病房内外·内景·下午
朔尔茨带领三名警察来到急救室,迅速朝霍夫曼的病房走去。他没有敲门就开了通霍夫曼病房的门。他手里拿着福尔克的影集。霍夫曼穿着衣服坐在轮椅里,胡乱拨弄着他的小提琴。格勒斯克在霍夫曼的病历卡上作记录。
朔尔茨:我们带他走的时候到了。
霍夫曼:谁要是没有什么可说,他最好回家去。
格勒斯克:霍夫曼不宜逮捕。他病情毫无变化。
霍夫曼:Ciao,Ciao,Buona notta!(注7)
朔尔茨:我们刚逮捕了您的朋友。主张暴力,抗拒国家行使权力。您的妻子——(对格勒斯克)——无论如何我们会把“串通一气的团体”一网打尽的。你们主任在哪儿?
格勒斯克:他也不会对您说别的。霍夫曼眼下呆在这里。
朔尔茨讲的消息霍夫曼只听懂了一半,这消息使他激动不已。他正在忙着拆卸小提琴,把琴轴从琴颈上取下来。
朔尔茨:您究竟还要让他在这里呆多久?直呆到他会演奏帕格尼尼的曲子吗?您让他在公园里乱窜、抽烟、喝啤酒和接待朋友;而您却讲:他受不了转移时的颠簸!
霍夫曼现在已经卸下了一个琴轴,把它朝屋子里朔尔茨站的地方一扔。他又在拆卸另外一个琴轴,但左臂以下的半个身子突然抽搐起来,这妨碍了他拆卸。格勒斯克用双手揉搓着霍夫曼的左边的大腿,抽搐慢慢减弱。
格勒斯克:监禁医院不是为这种毛病设立的。对他的反馈障碍和失语症必须立即进行正确的治疗,否则他会终生患有此病。此外,还得估计到,他随时都可能有癫痫发作。
朔尔茨:格勒斯克先生,我们倒要看看,那些跟此事毫无瓜葛的同事们,是否会得出同样的结论来!
朔尔茨转身走开。格勒斯克温存地从霍夫曼手中取过小提琴,把琴放回琴盒里,然后跟在朔尔茨身后走开。霍夫曼独自一人留下。
医院神经科走廊·内景·下午
格勒斯克:我想请问您本人点事。
朔尔茨毫无反应。
格勒斯克:您自己相信这一切吗?
朔尔茨疑惑地注视着他。
格勒斯克:我指的是报纸上登载的关于霍夫曼的情况。
朔尔茨:我什么也不相信。
格勒斯克:我们这会儿不是在法庭上。现在我不是作为医生来发问,请您也不要以一个刑事警察官员的身份来回答问题!就这么一回,下不违例,行吗?
朔尔茨:那您问吧!
格勒斯克:您想得到,一位年纪轻轻的、已婚的自然科学家,他不久即将成为大学讲师,他会独自站在一位武装警察的面前,並且向他扑去,蓄意谋杀这位警察吗?
朔尔茨:您要问什么?
格勒斯克:我是说,假如您处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如此行事吗?
朔尔茨:这不关我和您的事,大夫!您的病人,不像他的志同道合者出于某种可以理解的原因而说的那样,是一位与世隔绝的有艺术才能的教授!他是一位杰出的演员!
格勒斯克:我只想知道:您相信,有人象霍夫曼那样手持刀子向一位武装警察扑去吗?您自己相信这些吗?
朔尔茨:好了,如果您对这感兴趣,我便告诉您:我自然相信这些!这些人不是通常的那些只捞些个人好处的罪犯。他们要坏得多!他们生活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把自己和别人的生命都看得分文不值。“把警察揍扁”,您从未听说过这话吗?在这些人的眼里,每一个警察都是一头猪,猪自然是该宰了!
霍夫曼的病房·走廊·内景·下午
霍夫曼不慌不忙地穿着衣服。尽管他左臂、左腿麻痹,手脚动作不灵活。但是他穿衣的动作仍给人一种印象,似乎他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动作。他在衬衫和长裤外面穿了一件医院里病员穿的大褂。他把裤腿高高地卷起来,使大褂以下的腿部裸露着。他对着镜子仔钿检査,不让衬衫领子露在大褂外面。最后,他用手捏住大褂背后的开口,考虑着如何把开口扣上,可苦于想不出办法。他把被子往高里弄了弄,使人感到好像被里还有人躺着似的。他把袜子塞到裤兜里,把鞋推到床底下。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匆匆地赤脚穿上便鞋,打开通往过道的门。守在他门口的那位官员正在看报,没有注意到霍夫曼。霍夫曼发出声响,拖着脚从他身旁走过,朝走廊走去,步态摇摇晃晃。他总是把脊背贴着墙走,以免官员从大褂开缝处看见他里面穿好了衣服。霍夫曼走进厕所。外面可以听到他拉水箱的声音。这时,他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发觉那位官员丝毫没有注意自己,便一下子溜进对面的房间。那房间的门上写有“人事处”的字样。房间里挂着夹大衣和医生的白色罩衫。霍夫曼在自己的病员大褂外面又穿了一件医生的罩衫,在头上戴了一顶塑料帽,在便鞋上加了一块塑料鞋罩,但他忘了把卷起的裤腿放下来。他朝走廊里看了一眼,等爱米丽亚走进她的房间之后,才学着格勒斯克医生的步态和头的动作,从传达室工作人员的身边扬长而过。
电梯间·内景·下午
霍夫曼眯着一只眼睛打量电梯按钮旁画的符号。他无意地按了一下写有“开门”宇样的按钮,又立即按了一下写有“关门”字样的按钮。他本想用左手食指来按,但总是按偏。于是,他用右手握住左手食指去按按钮。电梯没下降,却升到第七层。一位探视者上了电梯,他手中拿着一盒打开了的夹心巧克力糖。
探视者:她突然不喜欢这种夹心巧克力糖了,您留着吃吧!
霍夫曼:谢谢!
探视者:不谢!
霍夫曼取出一块夹心巧克力糖,突然出乎意料地把糖塞到了探视者的嘴里。他惊恐地凝视着霍夫曼赤裸的双脚。电梯在底层停住,探视者失魂落魄地奔出电梯间。
医院底层·内景·下午
霍夫曼沿着标明“出口”方向的路标向前行走。自动开启的玻璃门把他激怒了。他好几次在门前站住,门刚半打开又关闭了。最后,霍夫曼挽住一位腿上打着石膏的病人的手臂,好象他要搀扶人家一样。这位病人试图摆脱霍夫曼,但他丝毫不松手,于是两人一瘸一拐地朝出口走去。
医院门前·外景·下午
仿佛事前预定好了似的,一辆空的出租汽车正驶到医院门口。霍夫曼稍一示意,汽车便开了过来。他立即上了汽车。
出租汽车司机:大夫,我们去哪?
霍夫曼:回家。
他从裤子上的屁股兜里取出一张纸条。纸条上用很大的字潦草地写着地址:麦瑙大街六号。出租汽车开动驶去。
城内·外景·下午
霍夫曼把车窗打开一半,尽情欣赏着窗外景色。一辆从旁边驶过的汽车的喇叭声把他吓了一跳。此刻,他只看到了一些个别的具体物体:驶在他们前面的一辆汽车的号码牌、路牌、广告。他努力判断着自已所在的地方。
霍夫曼:这里是威廉大街吗?
出租汽车司机点了点头。
霍夫曼:威廉第几?
出租汽车司机:我从哪里知道这个?
霍夫曼:什么记性!
出租汽车重新开动。出租汽车司机打量着霍夫曼,霍夫曼仍朝窗外观看。
霍夫曼:这是弗里德利希大街吗?
出租汽车司机:没错!
霍夫曼:啊哈!是哪个弗里德利希?
出租汽车司机:请您听着!我有行车执照,一千二百条街道我都记在脑袋里!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街道都叫弗里德利希,威廉和奥古斯特。Porca misera!(注8)
霍夫曼:Ma lei parla Italiano!(注9)
出租汽车司机:Si!(注10)
此刻,霍夫曼全神贯注地瞅着汽车。
霍夫曼:Ioparlomltobene Italiano!Questoil nuovo Volkswagen?(注11)
出租汽车司机:这车不错!
霍夫曼:Non sembra un Auto di popolo!Equesto?Cos'e?(注12)
出租汽车司机:BMW牌!
霍夫曼:Cosa vuol dire,BMW?(注13)
出租汽车司机再次打量着霍夫曼。
出租汽车司机:巴伐利亚发动机厂嘛!您是外国人吧?
霍夫曼:不!我是德国人!
此刻,他们正从一面广告墙面前驶过。广告墙上画着各政党的政治家,他们都在借用安全这个题目为自己政党作宣传。出租汽车司机用手指着一面墙,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大字:无政府万岁!
出租汽车司机:Coglioni que sono!(注14)
霍夫曼:Dove?(注15)
出租汽车司机:Stronzi!(注16)
霍夫曼:La anarchia!Molto problematico!(注17)
出租汽车司机:他们把标语写在一所盲人院的墙上!
这会儿正有两个盲人站在人行横道线上,等着过马路;出租汽车司机只好把车停下来。路旁的大楼,入口处上方有“盲人院”几个字。
霍夫曼:Idioti!(注18)
出租汽车司机:您是几号门牌?
霍夫曼又把纸条拿了出来。
霍夫曼:Sei!(注19)
出租汽车司机:大夫,您在医院工作吧?
霍夫曼:Como no?(注20)
出租汽车司机:可以问一下,是哪所医院吗?
霍夫曼用意大利腔说着德文,並用手指着脑袋。
霍夫曼:在专治这儿病的医院里!
出租汽车司机点着头,似乎他对此早有所料。霍夫曼付车费。
生物化学研究所的入口·外景·内景·下午
霍夫曼下了出租汽车,抬头仰视了一下大楼,然后便朝里面走去。霍夫曼向守门人问好。守门人吃惊地搭讪着。
守门人:霍夫曼大夫,我可没想到是您来了。
霍夫曼:不止您一个人这么想。
霍夫曼正欲走进去,守门人用手指了指牌子,上面写着“请主动出示出入证”。
守门人:我们实行出入证已经两个月了。
霍夫曼:出什么事了吗?
守门人:没出什么事。
守门人咧着嘴笑。
守门人:这是项新规定,以防万一。
他取出一个活页夹,里面放着他收集的有关霍夫曼的报导。此刻,他变得亲昵起来。
守门人:我过去根本不知道,您在空闲时间所作的这一切。虽然这和我不相干,但我认为这是对的!
霍夫曼:您指的什么?
守门人:您所有的事!
他作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守门人:您继续努力吧,我祝您成功!拍马屁的人太多了!
他让霍夫曼走迸研究所。
实验室·内景·下午
霍夫曼走到自己的写字台旁边,从抽屉里取出稿纸。在稿纸里夹有他写的日记。他翻阅着。日记记事按时间顺序排列。他把日记塞到罩衫里。此时,研究所主任走进实验室。霍夫曼没理睬他,走到自己的实验台旁边,察看着试管和一些玻璃仪器。研究所主任犹豫地朝霍夫曼走去。
研究所主任:霍夫曼先生,我简直茫然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您已经出院了。您瞧,我总想去看望您……
霍夫曼:谢谢您的看望!我身体怎么样?
研究所主任:您说话的口气有点特别……
霍夫曼:象个醉汉是不?可是我连一滴啤酒都没喝!
研究所主任:您外表看起来非常健康!您是怎么来的?
霍夫曼本想说乘汽车来此,但他一时想不起汽车这个词怎么说了。研究所主任把身子向后一仰,只说了句“啊,原来是这样!”随即,他变得更加不知所措。
研究所主任:要不要现在我送您回去?
霍夫曼:安娜来接我!
霍夫曼走到一个冰箱旁边,研究所主任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霍夫曼打开冰箱门,取出一些玻璃杯,察看着上面写的标签,並且开始数起数来。
研究所主任:这些日子您可惦记您培养的细胞了吧?您仔细看看,我们继续培植了这些细胞!您对这次接待有何赐教?
霍夫曼:明天一早我开始继续工作!
研究所主任:明天一早就开始吗?您知道,我们替您保留了工作。此外,我们还反对向您提出违犯纪律的一切诉讼企图。请您耐心等着法院的判决吧,我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对我们科学家来说,一个假设只有当它被证明时,才是符合实际的。
霍夫曼:象您所说的一些“假设”,无需证明也是有效的!
研究所主任:您说什么?
霍夫曼:当证明只是假设时。
研究所主任:我不懂您的意思!
霍夫曼:假设说:我有一把刀子。证明便是……它们叫什么来着?哦,叫出入证明!
霍夫曼指着研究所主任的出入证。
研究所主任:霍夫曼先生,您说的是出入证吧?这纯粹是桩行政管理事物。要不要我给您的妻子打个电话?
霍夫曼越来越使研究所主任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走到电话机旁,在电话号码薄里查到一个号码。为了稳住霍夫曼,他一边拨着号码,一边继续同霍夫曼谈着。霍夫曼无所谓地凝视着他。
霍夫曼:那我何时才能开始工作呢?
研究所主任:他们是根据什么进行假设呢?是误杀,还是自杀?
霍夫曼:自杀……
似乎是为了消除一切怀疑,他又拿出了自己的日记。
研究所主任:您过去可是研究细胞老化这个专题的?您是怎样进行研究的?
霍夫曼:我刚问你的事呢!
研究所主任:您随时都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这我对您说过了。问题自然是您的身体能否胜任!
霍夫曼:为了讲真理,那我不得不扯谎了。
研究所主任:霍夫曼太太吗?我是遗传研究所的安雷斯。请您立即到这来一趟。您丈夫到所里来了……
霍夫曼从研究所主任手中拿过话筒。
霍夫曼:是安娜吗?安娜?请现在来接我!就这一回,我需要人帮助!
安娜已经挂上了电话。
霍夫曼:我和一个马屁精坐在这里……
生物化学所前·外景·下午
在研究所门前的一辆沃尔沃牌汽车中,安娜正坐着等候霍夫曼。她打开了后面的车门,但霍夫曼径直朝她走去,拥抱她。
霍夫曼:你在哪儿呆了这么长时间?
安娜:快,上车。
霍夫曼勉强放开她,坐到旁边的座位土。安娜开动汽车。
沃尔沃牌汽车内·内景·下午
安娜与霍夫曼驾车驶进一条邻近的大街。汽车快速行驶着。
安娜: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
霍夫曼:医生啥时愿意,就啥时走。
安娜:霍夫曼,你发疯了!明天街道上的每一根广告柱上都将贴上你的通缉令。
霍夫曼:今天霍夫曼说了算,今天我回家。从今天起,霍夫曼的决定不可更改!
安娜:你必需回到医院去!
霍夫曼:安莱特纳、福尔克和那个意大利人,他们每个人都悄悄嘱咐我,我必须作什么!从今天起,该我说了算了!
安娜:霍夫曼,这你还办不到,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霍夫曼:早上好,护士!我不需要体温计了。你害怕了吗?我比过去更害怕,比过去更有勇气了!
霍夫曼的逃跑行径使安娜深为恼火,但是霍夫曼的果断举动中含有某种极富感染力的东西,安娜勉勉强强地笑了。霍夫曼伸手去拿放在车座靠背上的福尔克的上衣。
霍夫曼:福尔克这会儿在哪儿?
安娜:他们把他逮走了。
霍夫曼脱下身上穿的病员的白大褂,换上福尔克的上衣。
霍夫曼:那他再也用不着这件衣裳了!
安娜:白痴!
霍夫曼点点头,但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他从福尔克的上衣里取出口琴,放到唇边。安娜开车驶出城区。霍夫曼头一次用口琴吹出一些曲调。
霍夫曼:Scaccia——这叫什么?
安娜:Pensieri——看法,scacciare——排除,scacciapensieri——没有看法的人!
霍夫曼:什么看法?
安娜:对古老和毫无出路的历史的看法。
霍夫曼:福尔克身上最好的东西就是他的思想。你现在开车带着白痴要到哪里去?
安莱特纳家房前·内景·外景·黄昏
安娜把沃尔沃牌汽车停放在安莱特纳家房前。在房门左边的一个窗台上,她找到钥匙,把门打开。他们俩走进屋内,安娜把灯打开。厨房里堆满了没洗的碗和盘子。水龙头开着,洗餐具的水池里灌满了水,水正从里面溢出来。安娜拧紧水龙头。安莱特纳的工作室内放满了具有异国情调的纪念品:非洲的木雕面具、墨西哥的台布和烟斗、形状奇特的石头、一支折断了的长矛,尽是些喜欢旅行的怪人因为猎奇的收集物。写字台上放着一架地球仪;放在墙角的一盏地灯同样也作成了地球仪的样子;天花板上还绘上了星宿图。屋子的陈设立即使人想到,屋子的主人是个研究人类文化学的学者,绝料想不到它的主人却是个律师。这间屋子与安莱特纳的冷清、空旷的办公室相比,简直是一所在热带的被废弃了的庭院。
霍夫曼:我到这里来过一次!
安娜:跟我到外边去,安莱特纳马上该回来了。
她握着霍夫曼的手,把他领出房间,走到房前。
森林·周末别墅附近·外景·黄昏
一条小路通向绿色的丛林。道路不平。安娜用手搀扶着霍夫曼,但他一会就挣脱了,不愿人家帮助,非要自己走不可。安娜放手让他独自走了几步。突然,他脚下一绊,她便又赶紧扶住他。霍夫曼挥了挥左手,认为此举大可不必,他似乎在说:“你怎么还把我当个病人看待!”
霍夫曼:你把手拿开!
他站定不动。他用手小心地抚摸着安娜裸露的手臂。
安娜:你手上没有一点感觉吗?
霍夫曼:一点没有……你真好!我感觉就好象在抚摸一块英国料子一样!上面有蚂……蚂蚁。
安娜拿起他的另一只手,把它贴放在自己的脸上。
霍夫曼:这是一张脸,底下是骨头。我想看看这些骨头。
他闭上眼睛,用嘴唇在寻找安娜的嘴巴。他吻着安娜,嘴里一边嘟嚷着:“再亲一次”,“好极了”,“你不知道,这有多美!”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似乎他仍想亲吻安娜。
霍夫曼:嘴唇比手指感觉更细微。
安娜拒绝再次接吻。温情脉脉的霍夫曼顿时变得气呼呼。
霍夫曼:你必须去重症监护病房学学!你会学到该怎样对待病人!
安娜把霍夫曼的双手推开。她声色俱厉地说道:
安娜:放开我!
霍夫曼立即软了下来。
霍夫曼:你为什么亲吻我?
安娜:因为你想让我亲吻你。
霍夫曼:为什么你亲吻一个想让你亲吻的人?
安娜:是啊,为什么?
霍夫曼:因为我一直烂醉如泥;因为我的内分泌腺……因为我的记忆力……这我会告诉你的!
霍夫曼象个疯子似的在树林里又喊又跑。他跑了几步,朝一棵树跳去。他翻了一个跟头,然后向高处一蹦,用右手抓住树枝,把身子吊着,晃来晃去。他拥抱着一棵树,然后朝安娜奔去。最后,他模仿着福尔克的鸭跳动作,围绕安娜跳着,並使尽全身力气吼叫着。
霍夫曼:你会感到惊奇!我会指给你看内分泌腺!我会告诉你,如何燃起妇女的情欲。
霍夫曼的跳跃动作灵巧、放荡和滑稽,安娜笑了。
安娜:别跳了,我害怕。
霍夫曼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霍夫曼:哈哈,害怕啦!可别让残废人霍夫曼感到痛苦!
安娜紧紧抓住霍夫曼。他只是轻轻地拥抱着她,仿佛生怕把她弄痛疼似的。后来,他眯起一只眼睛看着她的乳房。他伸开一支手,手还没有触到她的身体便突然象触了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安娜抓住霍夫曼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许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霍夫曼这样动情。由于激动,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安娜的柔情先使霍夫曼吃了一惊,然后,他好象想起了什么。他解开安娜胸部的钮扣,欣赏着她的乳房。
霍夫曼:你的乳房变小了好多!
安娜:别瞎胡扯了!
霍夫曼:你的乳房比安格里卡的小!她是医院第四科室里我最喜欢的一名护士。
安娜:你这是在做梦!
霍夫曼:我的梦更糟!
安娜打量着他。
霍夫曼:现在我看到了我过去没看见过的东西。也许见过,只不过熟视无睹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霍夫曼:我这粗糙的手把你弄疼了吧?
安娜:霍夫曼,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呢!
霍夫曼:你见过我什么样?
安娜:另外一样!生硬得多!
霍夫曼象个小孩子一样研究着安娜的身体。他抚摩和亲吻着她的双脚,察看着她的肚脐眼。他把耳朵贴在她的脊背上,惊奇地发现,她居然怕痒。他察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同样的部位,比较着安娜的和自己的奶头。他想知道,安娜想让人怎样抚摩。安娜欲火正旺,但对霍夫曼的极度的温情也感到吃惊,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知何时,她对触摸感到了厌烦,躺倒在霍夫曼的身上。霍夫曼闭上眼晴,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安娜挑逗着霍夫曼,直到他获得勇气任凭自己感情的驱使。过了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目光越过安娜的双肩和树干向上望去,仰望着天空。
在安莱特纳家里·内景·晚上
安娜指给霍夫曼着安莱特纳地球仪上的各大洲。
霍夫曼:安娜,我问你件事!一件复杂的事!我……如人们常说的那样,爱上了……
安娜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她似乎已料到了他要提出的问题。
霍夫曼:……爱上了我的妻子,“我的”这个词我用得对吗?
安娜竭力微笑,但突然眼里闪现着晶莹的泪花。
安娜:为什么你现在说起这个,霍夫曼?
霍夫曼:以后说就太晚了!
他拿起她的右手,察看着她的无名指。
霍夫曼:我必须从头了解:我们可是结过婚?
安娜犹豫不决,她点了点头。
霍夫曼:那为什么在你的无名指上少了点什么!
安娜:你为什么突然这会儿把这看得那么重要?
霍夫曼:重要,重要!得了,别扯什么这会儿,那会儿了!
安娜:霍夫曼,你这是说谁哪?
霍夫曼:我是泛泛而论。
安娜主意已定。
安娜:霍夫曼,总是你闹着要分开,可后来又反悔了!
霍夫曼:你说谁哪?
安娜:是你从家里搬出去,你不记得了吗,还是你装作不知道?
霍夫曼:也许是有个人搬出去了,但这不是我。
安娜:不是你,那是谁!
霍夫曼:你在电话号码簿里查查看!他肯定是个疯子!
突然,霍夫曼变得信心不足起来,他想起了什么事。
霍夫曼:是谁都无所谓了,这结束了!
安娜:什么结束了?
霍夫曼:我刚才随便提到的这段艳史。
安娜:这根本就不是艳史。
霍夫曼:管它是不是呢,反正你把它忘了吧,我已经忘了。这是误解造成的一场灾难!
安娜:好长时间你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可当我向你讲起福尔克的事时,你却威胁我说,你要自杀。
霍夫曼:这不是我。现在的我才能代表我。
安娜:也许是这样。
霍夫曼:不是什么“也许”和“等着看看再说!”现在我问你,你最爱谁,他还是我?
安娜:爱我自己。无论如何我得试着这么作。
霍夫曼小心和规矩地拥抱安娜。她用审慎的目光望着他,好象是要检查一下,这重新赢得的自由是否确实一样。
安莱特纳屋内·内景·晩上
夜晚,安莱特纳、安娜和霍夫曼围坐在一张木桌边。为了不招蚊子或引起警察的注意,灯用东西遮盖着。
安莱特纳:当然你必须赶快回到医院去!你跑出来简直是胡闹。
霍夫曼:能让我把话说完吗?这是胡闹或不是胡闹,这不由你来判定,不是由你,不是由你。这一切完全由我自己来决定,而霍夫曼的决定是不容更改的。
安娜:不容更改的!霍夫曼,你这家伙,这话你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安莱特纳:要是你不考虑后果,你就不能独自作出任何决定。
霍夫曼:霍夫曼不考虑后果。我不收回自己的话。霍夫曼绝不考虑后果。
安莱特纳:霍夫曼,你听着!你到底想怎么办?你想在医院里呆上几周呢,还是待审拘留几年呢?
霍夫曼:我宁愿象你说的,呆在家里!
安娜:你怎么这么想呢?我不能从早到晚照料你!
霍夫曼十分需要安娜的照料,而她却用这祥的态度来拒绝,这使他非常气愤。
安莱特纳:人们指责你企图进行谋杀,因此要把你送进监狱。你清楚这点並因此而溜走了。对吗?
霍夫曼: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安莱特纳:可是如果你现在就回到医院去,那人们就不能把你送进监狱了。我有证据证明,舒里希在扯谎。
霍夫曼:舒里希?我不认识他。
安莱特纳:警察局了解这些,並且也知道,法官将取消这项拘留令。而你这么一溜,恰好给人提供了拘留你的新理由。
霍夫曼:请你别讲这么快!Moderato!(注21)
安莱特纳:简言之,如果你回到医院去,我可以使你自由;如果你留在这里,警察会来捉你,並且把你关进监狱。
霍夫曼:谁知道我在哪里?
安莱特纳:他们会打听到。
霍夫曼:从你那里吧?
安莱特纳没有答腔,他没有排除这种可能。霍夫曼顿生疑窦,他盯着安娜。
霍夫曼: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安娜:算了吧,你就回医院去吧!
这会儿,安娜和安莱特纳就象两个阴谋策划者,他们的坚定态度使得霍夫曼顿时没了主意。
霍夫曼:要是我留在这里,我会被逮去吗?
安莱特纳:会的。
霍夫曼:要是我回去,对他们说,我回来了,我还能离开吗?
安莱特纳:能!
霍夫曼: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安莱特纳:明天走!
安娜:为什么明天才走?
安莱特纳:应该让救护车来接他。我不愿冒风险,让警车误认为我的汽车是专供逃跑使用的汽车。
安莱特纳朝电话走去。
安莱特纳房前·内景·外景·晚上
正当安莱特纳打电话时,朔尔茨带着三名警察悄悄接近了安莱特纳的房子。他们借着灌木丛和大树的掩护走近过来。除了他们手中的冲锋枪以外,警官们看起来一点也不象警察行动分队的成员。他们都一律穿着蓝色劳动布裤或灯芯绒裤、高领的套头毛衣,脚着橡胶或体操鞋。在他们打开冲锋枪的保险机之后,朔尔茨对着手提式喇叭喊起话来。
朔尔茨:里面的人全出来!举起手来!
安娜来到窗边,正对着她的枪口把他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关上百叶窗。一位警官立即用枪瞄准她所在的方向,这一瞬间,安莱特纳从门里走出来,高声嚷着。
安莱特纳:不要开枪!我们这就出来!
在安莱特纳身后跟着走出来安娜和霍夫曼。安娜举着双手。霍夫曼惊异地模仿着她的样子。安娜象安莱特纳一样,把举着的双手贴放在墙上,任人捜查。此时,朔尔茨同一名警官朝霍夫曼冲去。在搜查过霍夫曼之后,朔尔茨朝其他两位警官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相互掩护着走进屋内。朔尔茨与另一名警官留下监视着他们的三名俘虏。
朔尔茨:霍夫曼,你在逃跑中被抓获了!
霍夫曼迅速地从上衣里面的兜里掏出口琴和自己的日记,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扔在朔尔茨的脚前。
霍夫曼: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不过,我的强盗先生们,您们可要当心,警察已经在来这儿的路上了。
他用尽平生气力喊叫着。
霍夫曼:救命,救命啊!这儿有强盗,杀人犯!
警官:这位神经不太正常!想不到,他还会来这一套!
朔尔茨:这家伙居然混到了手术台上。霍夫曼先生,您在长期装病之后,现在终于落入了警方手里。
霍夫曼:警察,救命,救命啊!
朔尔茨:您早就了解,这些人是什么胆小鬼吧?在雅可比大街他可不是这么装模作样!
朔尔茨从地上捡起日记翻阅。
朔尔茨:六月十六日日记:“自杀的念头业已形成。这只不过是杀害他人的企图未能得逞,转变成了对自己的残害而已。要是一位美国人处在我的情况下,他会从窗内盲目朝外开枪。”我们很想知道下文如何。
安莱特纳:朔尔茨先生,可惜您逮捕来晚了几个小时!霍夫曼已经投案自首了。
朔尔茨:……自首了,自首了。霍夫曼先生被抓获,这两者之间仅有细微的区别。
安莱特纳:救护车正在开来接霍夫曼,並把他送回医院去。您很清楚,他的健康状况不允许你们逮捕他。
朔尔茨:既然他都能来到您的家里,那他也能经受得住我们把他押送到监狱。
警官们想把霍夫曼押解走,但是突然间,霍夫曼开始张大嘴巴喘息不止。他两臂象划桨似的不住挥动,身子不住地旋转着。霍夫曼象碰巧似的用手背打着站在他身旁的朔尔茨的脸,然后紧紧地抓住他,把他拉倒在地。霍夫曼躺倒在地上手脚乱踢,张着嘴喘息。当警官们要制服他时,他满嘴吐着白沬。霍夫曼头项僵直,眼睛朝天翻着,他的脸色变紫。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搐着。安娜和安莱特纳跪在他身旁,安娜托着他的头,安莱特纳把一块木片塞进他的上下牙齿之间。
安莱特纳:医生还特别提醒您别让他犯了病。朔尔茨先生,我要告发您!
医院门前·外景·白天
格勒斯克正送霍夫曼和安莱待纳离去。霍夫曼四下寻视了一番,但是外面既没有安娜和福尔克的身影,也不见大群记者在等候。只有地方小报的两名记者获悉他出院的消息,等在那里。格勒斯克伸手与霍夫曼握别。
格勒斯克:现在一切都看您养的怎么样了,我和护士都不在您身边了,但是您还没有康复!我警告您,不要在疾病这件事上欺骗自己和别人!霍夫曼先生,要坦率和诚实!
霍夫曼:别喝啤酒,别抽烟,别玩女人!
霍夫曼主动把自己养病时绘制的一个带边的托盘递给格勒斯克,托盘上画着一头牛跪卧在一棵果树后面,后面的背景是一排篱笆和一轮红日。
霍夫曼:大夫,我想把这送给你。这头牛可惜有五个乳头,但是这已经没法改动了。
安莱特纳挽着霍夫曼的胳膊从记者身边走过,他想敖衍几句就走开。
安莱特纳:因为我的当事人的健康现在无法承受诉讼和逮捕,所以逮捕他的命令此刻无法实行。眼下没有更多的可以向诸位奉告。
安莱特纳想把霍夫曼领到自己的汽车那去,但是霍夫曼故作姿态,似乎要显示一下自己的自主权。
霍夫曼:我想说,我对您和你没什么可说的。我还从未和一位外长握过手,从未去过歌剧院。三年来,我一直很疲劳,每个人都应该向电视机提自己的问题。我想说什么吗?我不是这人或那人一再提及的霍夫曼。如果您一定要找一个贝托尔特·霍夫曼,那您到电话簿里去找吧。有三个贝托尔特·霍夫曼,他们每个人都会把您的事情办得同样好。我根本无意演讲,表示赞同什么或反对什么。我现在就想淋个浴和穿上一件软软的衬衫。今后三个月也同样只有这种要求。我还想奉劝您:要诚实和坦率!
在霍夫曼家里·内景·白天
安娜帮助霍夫曼清理衣服兜。霍夫曼的房间是暂时时,但是家具却很贵重。除了写字台上放着用铅笔写满了数字和公式的纸张以外,没有一件物品能让人看出这里是一位自然科学家的住宅。书架空着一半,靠床边放着几个捆好了的书箱。写字台靠着的一面墙上挂着几幅当代画家的原作,都是些抽象派的画。这些画格调冷漠,巧于布局。霍夫曼悠然自得地指着三件睡衣给安娜看,它们上面都绣着医院的名字。
安娜:这是你偷出来的吧?
霍夫曼:这些分成上衣和裤子的睡衣对过去的连在一起的睡衣来说是一项巨大的进步!
霍夫曼要把睡衣收藏起来,他打开一扇柜门,发现却是一个酒柜。
霍夫曼:家具你搬动过了!
安娜:来,我告诉你衣柜在哪里。
霍夫曼拿着睡衣,随安娜朝过道上的壁橱走去。他把一扇扇壁橱门打开,惊奇地注视着自己的衣物。壁橱里挂着的衣物除了一套定作的外衣外,其余都是些劳动布上衣、皮上衣、美军军服,尽是些旧货店里买来的衣服。他对着镜子一一试穿这些衣服。
霍夫曼:这都是我的衣服吗?你快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去吧!
霍夫曼把所有的衣物扔到一块,示威般地说。此刻,他把住宅内所有的门:厨房门、盥冼室门、通到别的房间的门统统都敞开了。他朝一张写字台走去,那上面放着一张兴建中的青年中心的平面布置图。墙上挂着雅可比大街青年中心的一些照片、一些青年人的照片、福尔克站在一把圆锯旁边的照片及安娜和青年人演出的剧照。
霍夫曼:你的房间也要收拾整理一下。
安娜:现在这里是福尔克的房间。我住在前面。
霍夫曼:福尔克,干吗总提福尔克!
安娜:他后来也不能在雅可比大街住了。
霍夫曼:这里也不能住!
安娜:我想让他留在这里。
霍夫曼:我可不能多生气!这我可有医生证明。
安娜:霍夫曼,你一遇到事情就拿出你受重伤的挡箭牌来,这无济于事。
在霍夫曼家里·内景·白天
安娜和霍夫曼正在厨房里做饭吃。福尔克提着一包小册子走进来。他被追得筋疲力竭、气喘吁吁,似乎警察一直把他追到了大门口。当他看见霍夫曼坐在厨房里时,他想拥抱霍夫曼,但是霍夫曼只是朝他冷淡地点了点头。
福年克:喂,霍夫曼!你除了换了身衣服外,一点也没变!
霍夫曼:你好,邻居先生!
福尔克:你自然随时都可以把我撵走。这又不是占据房屋。
霍夫曼:说得准确点是占据房间。可我只说是挑选了个女人!
福尔克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威士忌並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他把另外一个杯子放到霍夫曼面前的桌上。
霍夫曼:酒对细胞来说是毒药。怎么把你抓到监狱里去了?
福尔克: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
霍夫曼:为恢复名誉干杯!
他走到洗碗池边取了一杯水,向福尔克祝酒。福尔克耸了耸肩,给安娜斟上了一杯酒。
福尔克:最新的情况是这样:他们诬蔑我要杀害警察局的人。这种作法慢慢地真会把我逼到干这事的地步。
安娜:为安莱特纳干杯,是他把你弄出来的。
福尔克:啊,安莱特纳!一位平民和一位警察作对,最后总是警察取胜,是不,霍夫曼?要是他们下次再来逮我,他们可就找不到我了。
安娜:你现在也装疯卖傻了吗?
福尔克: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先是砸坏我们的设施,继而因为我们抵抗,又逮捕我们,现在可好,他们又在拆除我们的房子。我已无法忍耐了。
安娜:我已无法忍耐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福尔克:发生过的事你都记不得了吗?先是头上挨了一枪,于是我们坐在家里思考着。不久,我们就会不再称他们为罪犯了,而是说:“也许是我们自己错了!”再过一阵子,我们甚至会说:“我们得先改改自己的毛病了!”在我们抵抗之前,我们要问一下,有谁还在抵抗?在我们临死之前,我们宁愿先吃两片安眠药。
霍夫曼后来根本没听他们谈话,他从一大叠纸中翻出了过去写的“谁是受害者”的传单,他费劲地阅读着。
霍夫曼:同志,将来我们必须先讨论您的演说!自从我重新回到家里以来,我更如注意语言了!你们在介词“由于”之后经常采用第三格,这还是很少见的!但是在霍夫曼的朋友这个词上存在疑问,他们指的是谁?你们经常把“牺牲”这个词当“无抵抗力”的这个词用,而“无抵抗力”这个词的含意是愚蠢的意思。我觉得,你们必须更多……更多……用第四格……
他在斟酌着字眼:
霍夫曼:说话时坦白,“坦白”我指的意思是“孩子,你要抓紧,好好干!”你们把我的刀子藏到那里去了?
福尔克瞥了一眼霍夫曼手中的传单,随即一把把它抢到手中。
福尔克:霍夫曼,这是老掉牙的事情了!现在早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霍夫曼:我的刀子在哪里??
福尔克指着霍夫曼的头。
福尔克:你和你的刀子都在你的脑袋里!
霍夫曼抓起一把面包刀冲向福尔克。
霍夫曼:你最盼着我死!我捅了你,你这个乱搞女人的家伙!
霍夫曼手持刀子在福尔克跟前站定不动,他好象在等待福尔克的反应。福尔克起先还以为霍夫曼开玩笑,等霍夫曼作了一个刺人的动作之后,福尔克可真的害怕起来。安娜突然跃起身子,想从身后把刀子从他手中夺下来。霍夫曼紧紧握住刀子不松手。
安娜:都疯啦!
霍夫曼咧嘴笑着,让人觉得他似乎只是试探着玩的。
霍夫曼:现在你害怕了。同志,给我在面包上抹点黄油吧!
霍夫曼和安娜的住宅·内景·白天
霍夫曼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电话簿里查找舒里希的电话号码。安娜走进屋里来时,他急忙把电话簿合上,好象在干一桩荒唐事时,被安娜当场抓获了似的。
霍夫曼住宅前的电话亭·内景·白天
霍夫曼拨着舒里希的电话号码。舒里希拿起听筒,但霍夫曼却一声不吭。由于过分激动,他呼吸十分急促。他手上拿着一个公文包。
街道·外景·白天
霍夫曼急切盼着出租汽车驶来,但没有一辆出租汽车停下。他朝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警察巡逻车走去。警官把车窗玻璃摇下来。
霍夫曼:我们互相认得吧?
警官:认得,认得!
霍夫曼:你跟踪我,但太不巧妙了。我可是个狡猾和危险的人!
警官:你别激动!
霍夫曼:你也有一辆汽车吗?
警官:上来坐,上来坐!
霍夫曼:要是我现在叫一辆出租汽车,你也开车跟在我的车后面吗?那么我们能不能干脆都坐在你的车里呢?反正都是同一条路吗!
警官:趁我把你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之前,你给我快点滚开!
霍夫曼朝前走去。警官目送他远去。
舒里希房前·外景·白天
霍夫曼站在舒里希房子对面一座房子的入口处,观察着从舒里希房子里进进出出的人。
霍夫曼手持塑料手杖,将它打开,凝视着手杖构成的三角形。同时,他总盯着舒里希家的大门。过了片刻,舒里希和他的妻子带着狗走出屋来。他们朝一家超级市场走去。霍夫曼等了一会儿,然后隔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超级市场·内景·白天
霍夫曼看着舒里希夫妇在采购物品。他在贷架上取了一罐五香青鱼罐头,把它放到购物车内。他在付款处排上队。在他前面还有两名顾客在等着付款。舒里希夫妇正在付款。一位上了点年纪、买了三瓶啤酒和一把指甲刷的顾客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女收款员撕下收款单之后,示意他打开购物袋。这位顾客先是吃了一惊,他对这项规则还未习惯,但仍打开自己的购物袋让人查着,袋里面是空空的。紧接着的顾客是个穿着一身劳动布衣服的年青人,他没等人要求,便打开自己的购物袋任人查看。女收款员转过身面对着霍夫曼。霍夫曼客气地微笑着,但却没有准备打开自己的公文包。舒里希一家正离开超级市场。
女收款员:我能看一下吗?
霍夫曼:行。
女收款员:打开!
霍夫曼:打开?
霍夫曼没打开自己的公文包。女收款员轻轻用手去摸公文包。她只想快些把顾客打发走。霍夫曼把公文包从她手边拉开。站在霍夫曼身后的顾客现在变得不耐烦起来。
顾客:快打开,快打开!
女收款员:您要是不打开您的包,那我就只好去叫经理了。
霍夫曼不安地微笑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超级市场的举止是否得当。此时,经理走了过来。
经理:您包里装着什么?
霍夫曼:没装什么!
经理:那么您打开下包吧,这也不担什么风险。
霍夫曼:这倒是!
经理:我们不怀疑任何人。可是如果您不打开包,那您就让人生疑了。
霍夫曼:您说得很不准确。如果我打开包,不就等于承认,我是可疑的了吗!
经理:好了,您包里面倒底有什么东西?
霍夫曼:没什么!
经理:就是为了放五香青鱼,您无论如何也得把包打开吧。
霍夫曼:您真狡猾!
经理:那么您就打开吧!
霍夫曼:但是您並不象想象的那么狡猾。
经理:现在您总该打开包了。所有顾客都打开自己的包。
一名顾客乘此时机,提起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包从收款处旁走了过去。
霍夫曼:也许是所有顾客吧。我可不打开。这就是区别。
经理:您是新来这城里的吧?
霍夫曼:最近三年我出外旅行去了。
经理:那您自然还不知道这项规定。这是一项新规定!现在就请您打开包吧!
霍夫曼拿起付了款的五香青鱼罐头,径自离去。舒里希一家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经理:您要是再到这里来,我就叫警察了。
舒里希房前和屋内·外景·内景·下午
霍夫曼站在舒里希家大门口的对面,观察着过往行人。一个男人正用一块小布把落在一辆福特牌汽车护轮板上的鸽子屎擦去。霍夫曼嘴里叨叨着“护轮板”这个词。当一对带着两个孩子的夫妇走进门牌十四号的院子时,霍夫曼变得注意起来。他眯上一只眼,注视着他们怎样把儿童车抬上台阶並跟在他们身后走进院去。霍夫曼登上台阶,按着舒里希家的电铃。玛尔达打开门。一头很难说清是什么种的狗立即蹿到霍夫曼身旁。玛尔达喊着狗的名字“托比”,但是这条狗不住地摇着尾巴,在霍夫曼腿上蹭来蹭去。
玛尔达:您有什么事?
霍夫曼:舒里希好吗?
玛尔达:您是报社的吧?
霍夫曼摇着头。
玛尔达:您认识他?
霍夫曼:可以说,见过吧!我和您丈夫见过一面!
玛尔达:我们没有结婚。
霍夫曼:不管你们结没结婚,我要进来!
他突然把玛尔达向旁边一推,进入室内,並且随手关上房门。
舒里希住所内·内景·下午
玛尔达吓呆了,突然她恍然大悟。
玛尔达:您是霍夫曼吧?
她一边喊着舒里希的名字“荷斯特,荷斯特”,一边向里面跑去。托比此刻放开了霍夫曼的腿,追着玛尔达跑去。过了一会儿,舒里希露面。他穿着劳动布裤和一件短袖衬衫。托比随舒里希一同跑来,立即又在霍夫曼腿上蹭来蹭去。
舒里希:托比,走开!
霍夫曼:别管它,随它去好了。
舒里希:您找我有何贵干?
霍夫曼一声没吭,便走进客厅。他在一张长方形玻璃台前的黑色皮圈椅上坐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在他正对面,还有一张同祥的皮圈手椅。靠墙放着一张与皮圈手椅配套的沙发。在组合柜里组装着酒柜、立体声音响设备和电视机。墙上挂着斯珀斯马赫·奥托和乌多·林登贝格的一张广告画。此外,墙上还挂着狗的一些照片。托比此刻在霍夫曼的腿间来回嗅着。舒里希和玛尔达随托比走进屋里,在屋里站定。霍夫曼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托比的头。
霍夫曼:它喜欢我。狗都喜欢我。狗和护士都喜欢我。
托比不听话,舒里希把它抱起来,放到了房间外面。
霍夫曼:我来了!您好吗?
舒里希又气势汹汹地站在霍夫曼跟前,似乎他要把霍夫曼撵出去似的。
舒里希:我不回答任何问题!
霍夫曼:您来看看伤口愈合得好吗?
霍夫曼蓦地站起身,把耳朵上方的头发向一边一拨,把伤疤露出来给舒里希看。
霍夫曼:这个窟窿又长死了!
舒里希:我已经看见了。
霍夫曼伸手抓往舒里希的手,把他的食指按放在自己的伤疤上。
霍夫曼:您尽管摸好了,这不疼了。
舒里希好象手触了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舒里希:别来这一套!
霍夫曼: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拆线了吗?
霍夫曼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摩着舒里希的肚子。舒里希哆嗦着向后倒退,他靠壁橱站定,作好了应急的准备。
霍夫曼:对不起!我原不想伤害别人!
舒里希:别碰我!
霍夫曼自己也吓坏了,也在向后退缩。此时,托比又从门缝里挤进来,蹿到霍夫曼身旁。玛尔达跟在托比后面走进房间,托比对霍夫曼的好感打动了她。
玛尔达: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象报上的样子。
舒里希:照片和本人总还有差距。
霍夫曼:照片和本人有差距,另外,在医院里住着,人也要变样。我的头还没有完全好利索。
玛尔达:这我可一点也没看出来。
霍欠曼:我的记忆力恢复得相当慢!我指得是恢复,而不是消失!我想起来了当时发生的一些事。
舒里希:这我只当着法官面讲!
霍夫曼:舒里希,你为什么憎恨我?
玛尔达和舒里希十分惊异。
霍夫曼:你为什么打破我的头?当我躺在地上时,你为什么又朝我头上开枪?究竟为什么?
玛尔达朝霍夫曼大声怒吼。
玛尔达:你还问为什么,你自己不是都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吗!
霍夫曼:我想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我都作了些什么事招你这么恨我?
玛尔达:那么你就告诉他吧,他干了些什么!
舒里希把自己的衬衫掀起来,露出了他胸部上的一个长长的新伤疤。
舒里希:看清楚了吧!现在你快滚吧!
他把霍夫曼从房里往外拖。
安莱特纳住所·内景·白天
安莱特纳和霍夫曼並排坐着。安莱特纳刚帮助霍夫曼作完了恢复思考和记忆力的课文练习。他们使用了一本约·莫诺特著的名字叫“偶然和必要性”的书,霍夫曼过去很喜欢读这本书。安莱特纳念着书里的一段话。
安莱特纳:“……于是由此必然得出下述结论:在生气勃勃的世界中的每项发明、每项创造,都是以偶然为基础的。在所有的科学认识中,这种认识对我们来说,至少是可以接受的。所有的宗教、几乎全部的哲学家、甚至部分科学都在证明,人类在孜孜不倦地努力,竭力否认他们自己的偶然性。”
霍夫曼:胡说!现在我对每个人,首先对我自己说:我什么都不缺,我只度了半年假,明天我要去美国!
安莱特纳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他对此还一无所闻。
安莱特纳:去美国?
霍夫曼:那儿的整个工业界都对我感兴趣。
安莱特纳:从什么时候起你对工业感兴趣了?
霍夫曼:我也能成为音乐家!
安莱特纳:昨天当演员,今天成为音乐家,明天你发明长生不老药!霍夫曼,现在你听着我告诉你:在你没恢复名誉之前,你什么也甭想当!
霍夫曼:那么什么时候开始诉讼?
安莱特纳:我们现在对诉讼根本不感兴趣。你首先得恢复健康!
霍夫曼:我已经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诉讼?
安莱特纳:你要是想立即进行诉讼,那你必须先换一名律师!傻瓜!我会帮你胜诉的。我可不能让你把这场官司给我搅和糟了!
霍夫曼跑出屋去。
安莱特纳家房前·外景·下午
安莱特纳迈着坚实有力的大步穿过树林。霍夫曼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
霍夫曼:你也只是说你相信的事。这不真实。
安莱特纳:按你的意思,什么叫真实?
霍夫曼:真实的就是,雅可比大街的霍夫曼並不是我。
安莱特纳:那是谁呢?
霍夫曼:是个你可能忘记的人。是个一会儿想搬家,但一会儿又不想搬家的人;是个一会儿想自杀,但一会儿又不想自杀了的人;是个对一切,对房子、刀子、安娜和他自己都无所谓的人。
安莱特纳:真实,真实!没有一个人仅想知道,什么是真实的。福尔克不是这样,安娜不是这样,朔尔茨不是这样,我也不是这样。我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愿意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现在脚痛,这可是真实的。
霍夫曼:还有哪?
安莱特纳:医生说,他对我的脚痛无能为力,因为这是老化现象。自那之后,我便再也不登他的门了。
霍夫曼:现在痛疼是否消失了呢?
安莱特纳:没有!但是我敢同你打赌,随时跑起来,我都能拉下你一大截子!
霍夫曼:这算啥本事!现在我还不能跑哪!
安莱特纳:你能干什么並不重要。霍夫曼,你究竟想干什么?
突然,安莱特纳开始奔跑起来。霍夫曼跟不上他,想拽住他,但是安莱特纳推搡着他向前跑动。猛然间,霍夫曼忘记了自己的行动障碍,一跛一跛地尽力与安莱特纳跑得一般快。两人之间展开了一场气喘吁吁和激烈的竞赛。霍夫曼终于赢了。
电话亭·外景·内景·白天
霍夫曼站在电话亭里,拨着电话号码。
霍夫曼:是安娜吗?我想问你一下:你究竟为什么要帮助我?福尔克、安莱特纳、你和其他人,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帮助我?你们想一想,你们究竟为了什么!你们的所有帮助很可能都是白费劲。
他挂上电话听筒,犹豫不决地站着。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拨着刚刚打过的电话号码。
霍夫曼:我还忘了告诉你件事。我考虑过了,我所需要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帮助。
霍夫曼微笑着,他终于表白了自己的心愿。
雅可比大街·外景·黄昏
霍夫曼叫出租汽车在写有雅可比大街的街牌旁边停下。他眯缝着一隻眼睛打量着楼房的窗户。青年中心所在的地区已经改观。建筑栅栏上又多加了一道带刺的铁丝网。在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一家保险股份公司正在此处兴建一座办公大楼。在建筑栅栏可以看到房屋占领者刷的标语:“警察执行判决——青年丧命!”“把霍夫曼放出来——把舒里希关进去!”“安全法滚蛋!”霍夫曼爬上一台推土机,並从那察看着建筑栅栏。猛地一看,好象他会把推土机开到建筑栅栏上去似的。
从手提式喇叭里传出的声音:请您立即离开建筑工地!
霍夫曼从推土机上爬下来,朝四下环视。他发现,在工地的后面有二名警察和一条警犬。一名警察手中拿着手提式喇叭。霍夫曼朝一座塔吊跑去,警察跟在他后面追。当警察跑到塔吊时,霍夫曼开始沿着塔吊的铁杆向上攀登。
从手提式喇叭里传出的声音:请您立即下来,否则我们动手把您弄下来!
霍夫曼:我不会下!
他以难以置信的敏捷在铁杆上继续向上攀登。跟在他身后的一名警察攀登了几下,最后终于作罢,放弃了攀登。两名警察跑过建筑空场,回去搬救兵去了。此刻,霍夫曼又向上爬了一截,他把脚和胳膊别着铁杆,摆出一付坐着的姿势。他静观着下面发生的事情。安娜、福尔克和几名青年人越过建筑空场朝着塔吊跑去。
福尔克:霍夫曼,你神经错乱了?你要在上面干什么?
霍夫曼:你们是说谎者,全是骗人的!安莱特纳、报纸、警察,你们大家全都是说谎者!帮帮你们自己谎言的忙吧,我不需要你们!
安娜:霍夫曼,请你下来!
霍夫曼:安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仔细听着,我要告诉你点事。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口琴,把它放到嘴边,随即吹出了几个忧郁的音调。
安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霍夫曼:你再听一遍!
此刻,霍夫曼尽自己力气,使劲吹着口琴。口琴的声音和渐渐近了的警报器发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但是霍夫曼口琴的声昏响极了,把警报器发出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霍夫曼:你明白了吗?
安娜:明白了。
青年中心·内景·晚上
从住人的大房间的音箱里传出响亮的音乐声。福尔克喝得有点醉了。
福尔克:我不长篇大论。明天要拆房子了,今天我们先来过个折房节吧。有那么一个聪明的家伙曾经说过,我们必须把这种冷酷无情的关系带到跳舞中去。这个家伙还不知道世上还有混凝土呢。外面的混凝土是毫无音乐感的,可我们自己至少还是想跳舞的。这会儿,啤酒有了。霍夫曼来了,开始庆祝吧!
福尔克把埃里克·克拉普顿演唱的“我枪杀了郡长”的唱片放到电唱机上。霍夫曼按舞蹈课上学到的规矩邀请安娜跳舞。他跳着舞,右半身的动作明显减慢,身体开始有点抽搐,而且抽搐越演越烈。几个年青人围成了一个圈,给跳舞的人鼓劲。霍夫曼扯住福尔克的袖子,他不大情愿地随同大家跳着。霍夫曼不断地狂乱地跳着,有点象那次在森林里跳的那样。人们感到,他随时都可能跌倒,但他却一直不停地跳着。安娜失去了继续跳舞的兴致,她把福尔克拉到一旁。当霍夫曼在青年人的驱使下作出越来越疯狂的动作时,人们看到安娜和福尔克向外走去。不一会儿,霍夫曼在一个跳跃动作中摔倒在地上。
青年中心前面的广场·外景·晚上
雨水淋湿了广场。安娜和福尔克孤零零地站在停放在广场上的一些摩托车旁边。
福尔克:我今天晚上逃走!
安娜:你发疯了!霍夫曼逃走时,他並不知道自己行动的危害,可是你对此却一清二楚!
福尔克:你可以放心!
安娜:你们一会儿胆小如鼠,一会儿又胆大包天!你们没完没了地证明这个、证明那个!你们真让我讨厌!
福尔克:你象霍夫曼处事一样,总比事情的进展要慢两步。人们差点把他杀了。他现在还活着这得谢天谢地。人们在拆毁我们头上的屋顶。如果我们从指使干这种事的国家那里得到支持的话,那我们这会儿就高兴了。我们必须停止不断地观望。现在,电子计算机里装满了有关我们情况的数据,每个十字路口都装好了摄象机,一会儿,整个城区就只允许持有通行证的人通行了!
安娜:如果你转入地下活动,那你还能向谁来解释这些呢?那你只能自顾自地跑了。
福尔克:为了使别人有点可以解释的,总得有些人开始行动!
安娜:那你就好好地悄悄干,别声张!你别给我打电话。把你的密信寄到别的地方去。
她指着棚屋。
安娜:我打算同那里的人一起继续干下去!
福尔克:在哪儿干?干什么?明天这里就是一片废墟了!
安娜: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干和干什么!(发怒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霍夫曼从棚屋中跑出来。看起来他好象已经喝醉了似的,踉踉跄跄地朝安娜走去。他到了她跟前,身子一晃,便朝后跌去。他明显地期待着安娜扶住他。安娜反应极快,将他身体扶住。
霍夫曼:我趺倒时,你为什么扶住我?
他身体再次朝后跌去。安娜又想扶住他,但她垂下了手。于是,霍夫曼的身体象一块木板似的僵直地摔倒在地上,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福尔克朝霍夫曼俯下身去。
福尔克:出什么事了?
霍夫曼:我先前以为,你们俩要一起走呢。我只说一句话,走吧!
他朝福尔克眨着眼,从衣兜里取出口琴,开始坐着吹起口琴来。此时,刚好一辆警车开到屋前。警车在离他们三人不远的地方停下,但是警官们並未立即下车。霍夫曼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去。他用手敲着车窗玻璃。
霍夫曼:我是贝托尔特·霍夫曼!我向你们表示祝贺,我的先生们!
福尔克站在安娜身边想着脱身之计。突然,他拔腿狂奔,但已为时太晚。朔尔茨骤然将车门打开,霍夫曼躲闪不及,便紧紧抓住他。
朔尔茨:霍夫曼,您现在可没什么价值了!
警察紧追福尔克不放,但他仍然逃脱了警察的追補。安娜紧紧握住福尔克的手。过了一会儿,她对福尔克,然而更多是对自己说道:
安娜:你呆在这!
她返身走回青年中心。
舒里希房前的大街·外景·晚上
天下着雨。霍夫曼在夜色中游荡。他心情烦躁,疲备不堪。他走到舒里希房前站定,按着门铃。等了一下,房子主人按了一下按钮,大门便自动打开。霍夫曼走了进去。
舒里希住所·内景·晚上
舒里希给霍夫曼打开屋门。托比围在霍夫曼身旁蹿跳着。
霍夫曼:舒里希,我想和你干一杯!
霍夫曼没等舒里希答话,就径直走进客庁。他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塑料提兜里取出一张埃里克·克拉普顿演唱的唱片,随即把一瓶威士忌酒放到桌子上。他打开电唱机,放放唱片,从酒柜里取了两个酒杯收斟满了酒。
霍夫曼:舒里希,为我们的和解干杯!
舒里希毫无反应。霍夫曼强把一杯酒塞到他手上。
霍夫曼:我想请你原谅我。我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是吧?
他让舒里希看着自己行走不便的腿脚。
霍夫曼:落下残疾了。
舒里希:可你脑袋上的伤已经好了呀!
霍夫曼同舒里希碰杯,舒里希犹豫不决地喝了一小口酒。
霍夫曼:这倒是,可现在得锻炼,锻炼,不停地锻炼。
他随音乐节拍跳起舞来,就好象他每天作体操样。霍夫曼笨拙的舞姿使舒里希感到难堪。
舒里希:你每天都跳舞吗?
霍夫曼:医生说,跳舞有益于健康。
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绊了一下的缘故,他跌坐在舒里希的身上。舒里希扶他站起身来,自己随后想坐下,但霍夫曼却紧紧揪住他不放。
霍夫曼:一个人跳,对我来说人困难了。
他紧握着舒里希的手,继续跳着舞。舒里希不情愿地移动着舞步。
霍夫曼:要是福尔克知道这该多好!
舒里希:福尔克?
霍夫曼:他恨你。
他的笑是如此富有感染力,连舒里希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舒里希:是吗!
霍夫曼:不过他最恨朔尔茨!
狗一边叫,一边在他们腿间来回蹭着,两个人哈哈大笑。舒里希对着酒瓶口喝了一口酒。
霍夫曼:要是我能够想起,我当时是怎么跑上楼梯来的就好了!
舒里希:这你全没印象了吗?
霍夫曼:全搅混在一起了!
舒里希:这糟透了!
霍夫曼:和你一样!你不是也装作傻瓜的样子吗!是不?
舒里希:我什么也不说!
霍夫曼:我看起来象一个捅刀子的人吗?
舒里希:现在不象!但当时象!哎呀,当时我可害怕了!
霍夫曼:害怕!
舒里希:我们获悉你们的行动计划。你们拿着自行车链条和带铅头的手杖作武器。你突然出现在这些家伙当中!我却是独自一人!
此刻,两人停止跳舞。唱片仍在发出吱啦吱啦的磨擦声响。
霍夫曼:我是独自一人。
舒里希:我吼叫着:站住!不许动!你倒是没动,却躺倒在地上。你躺在作案武器的上面!
霍夫曼:可是你首先……
舒里希:这点你事后根本无法确认。对这种事你毫无经验,你手足无措。一个示威游行者气势汹汹地站在你面前,这时你只是还有点反应。
舒里希跑到厨房里去。霍夫曼也随后跟进去。舒里希从工具箱里拿出锤子、折尺、画笔和一把凿子,他把工具往霍夫曼!里一塞,又从柜子后面取出一架铝制梯子。他们俩又回到客厅,把桌子推到一旁。舒里希架好梯子。霍夫曼不知工具该往何处放,舒里希从霍夫曼手中接过工具,往地上一扔。舒里希后来又跑出去,不过这次不是去厨房,而是跑到自己的卧室。他把衣柜打开,里面挂着自己的警察制服。舒里希拉开一个抽屉,霍夫曼发现里面放着舒里希的手枪,便把手枪拿在自己手中。舒里希想把手枪从他手里夺过来,但是霍夫曼向后一闪身,退了一步,正言厉色地说道:
霍夫曼:我现在当舒里希!
舒里希突然害起怕来,他不知道,霍夫曼是在开玩笑呢,还是神经错乱了。霍夫曼举着手枪,跟在舒里希身后,他用脚踢了一下客厅的门,门便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托比被关在外面。
霍夫曼:站住,不许动!
舒里希先是双手在空中一晃,然后肚子朝下跌倒在地板上。他的左手正好放在画笔杆上。舒里希似乎对自己的姿式还不满意,他朝霍夫曼作了一个手势,让他等一下。舒里希重新站起身。霍夫曼紧张起来,吼叫着:
霍夫曼:站住,要不我就开枪了!
舒里希再次跌倒,这次他使自己摔倒后,左手正好能摸到凿子的把手。
舒里希:别开枪!
霍夫曼不知自己该如何继续做下去,舒里希向他提示着。
舒里希:放开凿子!
舒里希紧握着凿子的把手。
霍夫曼:放开凿子,要不我开枪了!
他蹿到舒里希身旁,用枪托朝他头上打去。此刻,舒里希已经把凿子抢到手中。他手里拿着凿子,朝霍夫曼的腹部作了一个扎刺的动作。霍夫曼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把手枪瞄准舒里希的头,正好对淮他的左耳上方。霍夫曼似乎是假戏真做了。
舒里希: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哎呀,我可吓坏了!
霍夫曼:可是你当时却开了枪!
舒里希:我们得到过命令,在必要时可以开枪。
霍夫曼:在必要时!所以你从凿子的事里又杜撰出一把刀子的故事。舒里希,你为什么要扯谎?
舒里希:关于这件事,我对上司就是这么汇报的。刀子的事是后来报纸上登的。
霍夫曼:你本该把这件事情讲清楚!
舒里希:那你哪?你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
霍夫曼:因为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事情的真象!
舒里希发觉,他上了霍夫曼的当。
舒里希:这事现在反正无所谓了,这还关谁的事!
霍夫曼思索着,站立良久。他用枪瞄准舒里希的头部。
霍夫曼:这关我的事!
舒里希:把枪扔掉,你疯啦!
霍夫曼:可能疯了,也可能没疯。
他动手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他一边等着电话,一边把枪口瞄准舒里希的头部。他一会儿把枪口瞄准天花板,一会儿又瞄准舒里希头部,一会儿又瞄淮天花板。影片在手臂来回寻找目标的转动中结束。
(全剧终)
注释:
注1:意大利语:鲨鱼!意大利!美丽的意大利!
注2:意大利语:美丽的意大利!在意大利永远准备着!在意大利非常健康!
注3:此句以下对话均用意大利语。——译者
注4:意大利语:那我们不谈这个。
注5:德语锉是Feile,霍夫曼因语言障碍而说成Teile。——译者
注6:意大利语:来一杯威士忌,快!
注7:意大利语:再见,再见,晚安!
注8:意大利文:什么乌七八糟的!
注9:意大利文:啊哈,您说意大利文!
注10:意大利文:是的。
注11:意大利文:我的意大利文讲得很好!这是辆新的大众牌汽车吗?
注12:意大利文:这车看起来可不像大众牌汽车。这辆哪?这是什么牌汽车?
注13:意大利文:BMW牌是什么意思?
注14:意大利文:屁眼!
注15:意大利文:在哪?
注16:意大利文:屎噢!
注17:意大利文:无政府!这可棘手!
注18:意大利文:白痴!
注19:意大利文:6号!
注20:意大利文:干吗不呢?
注21:意大利文:中速!
Peter Schneider,Reinhard Hauff
Messer im Kopf
Rotbuch Verlag,Berlin,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