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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剧情:美国南部的梅岗镇上住着父亲芬奇(格利高里·派克 Gregory Peck 饰)和他的一对儿女尽管妻子已经亡故,一家人仍过得乐也融融,芬奇对儿女亦既严格又疼爱有加。父亲平时还对他们说过,不要杀死为人类唱歌的知更鸟,因为她们善良而从不伤害人。  芬奇除了是一个慈父,还是当地一名勇于伸张正义的律师。这天他接到一宗强奸案,被告是黑人罗宾逊(布洛克·皮特Brock Peters 饰),而受害者是一名白人女子。这样一个案件,在那个种族歧视相当严重的年代,罗宾逊的境况堪忧。即使芬奇找到了他没有犯罪的证据,也不足以让人们抛开种族成见。芬奇在法庭上奋力维护事实和法律的公正,然而却没能阻止人们根深蒂固的偏见。更糟糕的是,怀有种族偏见的白人已经把芬奇当作公敌,而罗宾逊也无法洗清罪名,更可悲的命运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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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Jensen

    《杀死一只知更鸟》电影剧本

    文/(美国)霍·富特
    译/闻谷

    淡入。外景。亚拉巴马州梅岗城。黎明
    天将破晓,可以看到半明半暗的棉田、松林、群山环绕的梅岗城和法院广场。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梅岗城是一个破旧的小城,即使是在1932年……我初到这里时就已如此。不过那时天气更热。男人们的硬领到上午九点就软塌了。女士们在午前和三点钟午睡起来后都要入浴。夜幕降临时,她们全像软松糕似的,上面盖了一层汗水和甜甜的爽身粉。一天二十四小时,但给人的感觉似乎还更长。凡事无须匆忙,因为此地无处可去,无物可购……也没有钱去买。尽管梅岗城最近已被告知说,它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芬什家的房子和庭院。那是一栋小小的木板房,坐落在一块高地上,有一个当时南部农舍风格的门廊。院子很大,种满了橡树,在晨曦中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那年夏天,我六岁。
    (瓦尔特·肯宁汉,一个年近60的瘦骨嶙峋的庄稼汉。他背了一口袋核桃,在房子旁边的橡树下偊偊独行。6岁的斯考特,身穿蓝色粗布裤,从橡树上跳了下来。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土,朝肯宁汉先生走去。)
    斯考特:早上好,肯宁汉先生。
    肯宁汉:早上好,小姐。
    斯考特:我爸爸已经起床。您要我去叫他吗?
    肯宁汉:不,小姐……我……不想打扰他。
    斯考特:嘿,这没什么,肯宁汉先生。他很愿意见您。阿蒂克斯。(斯考特快步跑上台阶,推开了门)阿蒂克斯,肯宁汉先生来了。
    (斯考特退回到门廊上,阿蒂克斯进入画面。瓦尔特·肯宁汉似乎有点局促不安。)
    肯宁汉:早上好,芬什先生。我……不想打扰您。我给您带来这些核桃,算是顶部分欠款吧。
    阿蒂克斯(接过核桃口袋):好,谢谢您。上星期送来的甘蓝菜味道好极了。
    肯宁汉(扬扬手,转身离开):再见。
    阿蒂克斯:再见,瓦尔特。
    (阿蒂克斯拿着核桃口袋。斯考特站在他身后的台阶上,她靠在阿蒂克斯的肩上看着肯宁汉先生离去。)
    阿蒂克斯:斯考特,下次肯宁汉先生再来时,你最好不要来叫我。
    斯考特:哼,我以为您会要谢谢他呢。
    阿蒂克斯:噢,是要的。我是想,我一谢他,他会感到尴尬的。
    (阿蒂克斯转过身,把门袋放在门廊上,朝前院走去拿报纸。斯考特跟在他后面。)
    斯考特:他干么要给您送这些东西?
    阿蒂克斯:我帮他打官司,他用这个来付费。
    斯考特:他干么要用这种办法来付费呢?
    阿蒂克斯:他只能这样……他没有钱。
    (阿蒂克斯返回门廊,斯考特跟着他。他拿起报纸开始读报。)
    斯考特:他很穷?
    阿蒂克斯:是的。
    斯考特:我们穷吗?
    阿蒂克斯:当然也穷。
    斯考特:我们和肯宁汉一样穷吗?
    阿蒂克斯:不,不完全一样。肯宁汉家是农民,庄稼人,受经济萧条的打击最厉害。
    (卡尔布尼亚,一个年近六十的女人,出现在纱门旁。)
    卡尔布尼亚:斯考特,把你哥叫回来。(她又进屋去。)
    斯考特:阿蒂克斯,杰姆在树上呐。他说您一天不答应去跟卫理公会派教徒们踢橄榄球,他就一天不下树。
    (阿蒂克斯向树走去。在树的高处,杰姆坐在一个巢屋里。他十岁,有一张严肃的、富于阳刚之气的小脸。他这时正在苦思冥想。)
    阿蒂克斯:杰姆……儿子,你干么不下来吃早饭?卡尔布尼亚做了一块极好的……热乎乎的饼子。
    杰姆:不,先生。您不答应去跟卫理公会派教徒们踢橄榄球,我就不下来。
    (阿蒂克斯抬头看着杰姆。斯考特在玩胶皮秋千。)
    阿蒂克斯:唷,不,儿子。我不能答应。我给你解释过了,我太老,去不了那儿啦。我毕竟是你的唯一的父亲啊。你不会要我到那儿去把脑袋也磕掉吧,呃?
    杰姆:我不下来。
    阿蒂克斯:请便吧。
    (阿蒂克斯转身朝厨房走去,一面读着报。杰姆从叶丛里探出身子来张望斯考特穿过街道,在树下停了步。毛迪·阿金孙,一个强壮的善心女人,正在街对面她的庭院里莳弄花草,她对阿蒂克斯和他的孩子们极感兴趣。)
    毛迪:早上好。
    斯考特:早上好,毛迪小姐。
    毛迪:出什么事啦?
    斯考特:事情糟透了,毛迪小姐。杰姆呆在那棵树上,非要阿蒂克斯答应去跟卫理公会派教徒们踢橄榄球,而阿蒂克斯则说他太老了。
    杰姆:每次我要他干点什么……他太老了……他老得什么也干不了了。
    毛迪:他能干好多事情呢。
    阿蒂克斯(从屋里进入院子,径直走来):别胡闹了,孩子们,卡尔要来啦。早上好,毛迪。
    毛迪:早上好,阿蒂克斯。
    (教堂钟响。)
    杰姆:他不给我枪。他只跟我玩触身式橄榄球,……从来不玩摔抱式。
    毛迪(朝阿蒂克斯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看着杰姆):他能让人把遗嘱写得滴水不漏,无缝可钻。你就求告上帝,别怨天尤人啦……你们两个。
    (阿蒂克斯继续往前走、毛迪小姐走开了。斯考特爬上树去。)
    斯考特:杰姆,他相当老了。
    杰姆:没办法。
    (他吊在靠下的一根大树枝上,心情恶劣。他看著下面斯蒂芬妮·克劳馥小姐的甘蓝菜地。一个男孩,迪尔,坐在甘蓝丛里。他坐着的时候,身子不比甘蓝菜高多少。他有一张正经八板的脸,而且知多识广,想像丰富,和他的年纪全不相称。他抬头看着杰姆。)
    迪尔(踌躇地):喂……
    杰姆:喂,你小子。
    迪尔(站起来):我叫查尔斯·倍克·哈里斯。我能念。你有什么东西要念,我能帮忙。
    杰姆:你多大了?四岁半?
    迪尔:快满七岁了。
    杰姆:嘿,那就不稀奇了。斯考特一出娘胎就一直念到现在,她要下个月才开始上学。你草杆似的,不像快七岁了。
    迪尔:我长相小,但年纪不小了。大家叫我迪尔。我是从密西西比州子午线镇来的,我在隔壁斯蒂芬妮姨母家住两个礼拜。我母亲在子午线镇给一个照相师干活。她用我的照片参加“漂亮儿童比赛”,赢了五块钱。她把钱给了我,我用它去看了二十次电影。
    (斯考特和杰姆从巢屋里爬下来。期考特又去玩胶皮秋千,杰姆靠在树干上,面对着迪尔。)
    斯考特:我们的妈妈死了,可是我们有一个爸爸。你的爸爸在哪儿?
    迪尔:我没有爸爸。
    斯考特:他死了。
    迪尔:不。
    斯考特:嗯……如果他没有死,你就有一个爸爸,有没有?
    (杰姆把脸转向斯考特。)
    杰姆:嘘,斯考特。
    (杰姆用脑袋向斯考特示意。)
    斯考特(轻声地):怎么回事,怎么啦?
    (卡尔布尼亚拿着一件衬衫进入画面,她开始给斯考特穿上衬衫。)
    斯考特:迪尔,这是卡尔布尼亚。
    卡尔布尼亚:很高兴认识你,迪尔。
    迪尔:很高兴认识您。我爸爸是L线和N线铁路的老板。他要让我去开火车,一直开到新奥尔良。
    卡尔布尼亚:真的吗?
    (卡尔布尼亚离开画面。杰姆转过脸去。斯考特已穿好衬衫。)
    迪尔:他说我可以邀请……任何人……
    杰姆:嘘!
    (莱德利先生七十多岁,一个庄重、严厉的老人,走过来了。斯考特和杰姆一见到他便变得缩手缩脚,似乎很怕他的样子。他们把迪尔冷落在一边,迪尔觉察到了这一点,便看着他们,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杰姆:那是个最下贱的人,从来不正经过日子。
    迪尔:为什么他是个最下贱的人?
    杰姆:哼,他有个儿子名叫波,他把他锁在床上,就在那边的那栋房子里。(指着那栋房子)你瞧,他就住在那儿。
    (移动镜头:当他们走出院子时,斯考特跟在他们后面。他们走上便道,经过斯蒂芬妮的房子,朝北走向莱德利的房子。)
    杰姆:波只在夜里我们都入睡时才出来,四周一片漆黑。你夜里醒来时,你能听见他的声音。我听见过他抓挠我家的纱门,但是当阿蒂克斯走出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他们现在站在一根灯柱旁,瞪着莱德利的房子和院子。房子很低矮,原来是白色的,有一个深深的门廊和绿色的百叶窗。但它早已变得和围绕着房子的灰色庭院一个颜色了。雨痕斑驳的木瓦低垂在阳台的木簷上。橡树遮住了阳光。残破的篱笆东倒西歪地守护着前院。从不打扫的院子里长满了荒藤野草。迪尔瞪大了眼睛。他真是感兴趣极了。)
    迪尔:他在那里面干些什么呢?
    斯考特:我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杰姆:从他的脚印看,他大约身高六英尺半。他生吃松鼠和所有他能抓到的猫;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凹凸不平的疤。他的牙齿黄黄的,全烂了。他的眼珠子突出在外边。他总是流着口水。
    迪尔:唷,我不相信。
    (迪尔的姨母斯蒂芬妮小姐从他们身后走出、她年近六十,是个老处女,邻居们议论的对象。他们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她说话时总是直着嗓子,像吵架似的。)
    斯蒂芬妮:迪尔,你在这儿干什么?
    迪尔:哎哟,斯蒂芬妮姨妈,您快把我吓出心脏病啦。
    斯蒂芬妮:迪尔,我不许你在这栋房子附近玩耍。那儿住着一个疯子,危险。
    杰姆:你听见了吧?我正在警告他提防波,他却不相信我的话。
    斯蒂芬妮:嗯,你还是信他的话为好,迪尔·哈里斯先生。
    杰姆:告诉他波那回想杀他爸爸的事吧。
    斯蒂芬妮:好吧,有一天我正站在我的院子里,他妈妈大叫大喊地跑了出来,“他要杀光我们。”原来是波正坐在起居室里剪报纸,做他的剪贴本,而当他爸走过他身边时,他拿着剪刀冲过来在他大腿上扎了一下,拔出剪刀,又去剪他的报纸了。(迪尔瞪大了眼睛,听得津津有味。)他们想把他送到疯人院去。但是他爸爸说莱德利家的人是决不进疯人院的。于是他们把他锁在法院的地下室里,直到他快死于湿气时,他爸爸才把他领回家去。他至今还在那里,拿着剪刀坐在那里……天知道他在干什么或在想什么。

    外景。芬什家的庭院。白天
    杰姆在荡胶皮秋千。远处的塔钟铛铛敲了五下。
    杰姆:走,斯考特,五点了。(从秋千上跳下来,开始往院子外奔去。)
    迪尔:你上哪儿去?
    斯考特:是去接阿蒂克斯的时候了。
    (她去迫赶杰姆,迪尔跟在她后面。)
    (移动镜头:他们在街上奔跑。)
    迪尔:你为什么管你爸爸叫“阿蒂克斯”?
    斯考特:因为杰姆这么叫。
    迪尔:为什么他这么叫?
    斯考特:我不知道。他一开始说话时就这么叫他。
    (他们朝市中心奔去。杰姆放慢了速度。)
    杰姆:杜波丝太太在她的门廊上。(他朝迪尔打手势。)听着,不管她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答理。她披风底下的膝头上有一支火枪,她会杀了你的,手脚快得像瞟你一眼似的。走。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过杜波丝的房子。那是一栋敝败不堪的老房子。房前的台阶陡直,有个狭小的门厅。亨利·杜波丝太太坐在门廊上的轮椅里。她身旁是一个服侍她的黑姑娘杰茜。)
    斯考特:嗨,杜波丝太太。
    杜波丝太太(朝孩子怒喝):你对我说“嗨”吗,你这个丑丫头。要对我说“下午好”。我对你讲话的时候,你该上这儿来。
    (斯考特、杰姆和迪尔没有停步。她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他们看见阿蒂克斯过来了,便迎着他奔去。)
    杰姆:阿蒂克斯,这是迪尔。他是斯蒂芬妮小姐的外甥。
    阿蒂克斯:你好,迪尔。
    杜波丝太太:我跟你们说话的时候,你们听着点儿。你们的爸爸没有教导你们要尊敬老人?你给我上这儿来,吉恩·路易丝·芬什……
    阿蒂克斯(带着孩子们走向她的门廊):下午好,杜波丝太太。唷,今夭下午您活像一幅画。
    (孩子们拼命想躲在阿蒂克斯身后。他们开始神经质地吃吃窃笑。)
    斯考特(悄声地):他不说是一张什么画。
    阿蒂克斯(回头看着庭院):我的天哪,瞧您的这些花。有比这更美丽的吗?(他用拿着帽子的手打了个手势)杜波丝太太,贝林格拉斯一带的花园里就没有任何花能比得上您的这些花。
    杜波丝太太:喔,我不认为它们开得比去年好。
    阿蒂克斯:喔,我同意您的说法。
    杰姆(悄声地):他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某些美好的东西上去,她就顾不上作贱别人了。
    (三个孩子站在阿蒂克斯身后。阿蒂克斯用帽子打了杰姆一下。)
    阿蒂克斯:我认为您的院子将要成为本城的观光胜地了。(孩子们吃吃窃笑。)好吧,见到您很高兴,杜波丝太太。(他戴上帽子。他们离开。)

    内景。斯考特的房间。夜晚
    她已脱了衣服上床。阿蒂克斯坐在床边。斯考特在给他朗诵《鲁滨逊漂流记》。
    斯考特:“我有两只猫,那是我用第一张筏子送上岸的,我有一条狗……”(她把书半遮着脸,看着阿蒂克斯。)阿蒂克斯,您认为波·莱德利会在夜里来扒我的窗子吗?杰姆说他会的。今天下午我们在他们家附近的时候……
    阿蒂克斯(打断她):斯考特,我对你和杰姆说过,不要去打扰那些可怜的人。我不许你们去他们家,别去折磨他们。
    斯考特:是,先生。
    阿蒂克斯(看了看他的怀表):好吧,今晚的朗诵就到此结束……宝贝,时间不早了。
    (她阖上书。他直起腰把书放在桌上。)
    斯考特:几点了?
    阿蒂克斯:八点半。
    斯考特:我能着看您的表吗?
    (他把表递给她。她打开表盖,念上面的铭文。)
    “我亲爱的丈夫阿蒂克斯惠存。”阿蒂克斯,杰姆说这只表将来要归他的。
    阿蒂克斯:不错。
    斯考特:为什么?
    阿蒂克斯:嗯,按规距,父亲的表应当传给儿子嘛。
    斯考特:您传给我什么呢?
    阿蒂克斯:嗯,我手头没有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了。不过,还有串珍珠项练……和一只戒指,那都是你母亲的东西……我把它们藏起来了……将来该归你的。
    (斯考特伸展双臂,绽开笑容。阿蒂克斯吻吻她的面颊。他拿起表,站起来替她盖好被子,关了灯。)
    阿蒂克斯:晚安,斯考特。
    斯考特:晚安。
    阿蒂克斯:晚安,杰姆。
    杰姆(从他的房间):晚安。
    阿蒂克斯离开房间。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杰姆在黑暗中盖好被子。

    内景。斯考特的房间。夜晚
    斯考特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斯考特:杰姆?
    杰姆(画外音):什么事?
    斯考持:妈妈死的时候我多大了?
    杰姆(画外音):两岁。
    斯考特:你多大?
    杰姆(画外音):六岁。
    斯考特:我现在几岁?
    杰姆(画外音):呃,呃。

    外景。门廊。夜晚
    阿蒂克斯站在门廊上。他能听见孩子们的谈话。
    斯考特(画外音):妈妈好吗?
    杰姆(画外音):呃,呃。
    斯考特(画外音):你爱她吗?
    杰姆(画外音):爱。
    斯考特(画外音):我爱她吗?
    杰姆(画外音):爱。
    斯考特(画外音):你想她吗?
    杰姆(画外音):呃,呃。
    (谈话停止了。阿蒂克斯默不作声。泰勒法官,七十五岁,登上门廊。)
    法官:晚上好,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晚上好,法官。(法官走向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相当热,是吧?
    法官:是啊。(用帽子煽风)
    阿蒂克斯:泰勒太太好吗?
    法官:她很好……好,谢谢。(停顿)阿蒂克斯,您听说了汤姆·罗宾逊的事吗?
    阿蒂克斯:听说了。
    法官:大陪审团明天要对他提出指控。(停顿)我在考虑指派您管这个案子。我知道您这些天来事务很繁忙。您那些孩子也占了您许多时间。
    阿蒂克斯:是的,先生,(若有所思地)我接这个案子。
    法官:明天开审他的案子时,我派人来请您。(法官站起身来。)好吧,明天见,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好的,先生。
    法官:谢谢。
    阿蒂克斯:好的,先生。
    (泰勒法官离去。一切重归寂静。阿蒂克斯坐在摇椅上静听夜籁。)

    外景。芬什家的门廊。次日早晨
    杰姆、迪尔和斯考特从房里出来。迪尔转向杰姆。
    迪尔:嗨,杰姆,我用一个“灰鬼”跟你那个“汤姆滚筒”打赌,你决不敢踏进波·菜德利家的大门。
    杰姆:喔……
    (他们走下台阶,领头的是杰姆。)
    迪尔:不敢打赌了,是不是?
    杰姆:我才不怕呢。我几乎每天都要走过波·莱德利家的房子。
    斯考特:总是跑着过的。
    (杰姆和迪尔转向她。杰姆推了她一下。)
    杰姆:你闭嘴,斯考特。(开始滚一个橡皮轮胎)走,迪尔。
    斯考特:我打头,我打头……我打头。
    (杰姆停止滚轮胎,转向斯考特。)
    杰姆:你该让迪尔打头。
    斯考特(气得跳脚):不,不,我打头。
    迪尔:让她先走吧。
    杰姆:斯考特,别嚷嚷。好吧,钻进去。(杰姆按住轮胎,斯考特钻了进去。)快,快,快。
    斯考特:好啦。
    杰姆:准备好了吗?
    斯考特:呣,呣,推吧。
    她一钻进去,杰姆便突然用出全身力气猛推轮胎。
    (移动镜头:轮胎离开便道,穿过石板街道滚向莱德利家门前的便道,冲进大门,滚过莱德利家的走道,撞在门廊的台阶上,翻倒在地。迪尔和杰姆吓得呆呆地瞪着这副情景。斯考特躺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气急攻心,不知身在何方。)
    杰姆(发疯似地狂叫):斯考特,快逃走。斯考特,跑啊。
    (斯考特抬起头,发现她之所在,吓昏了。)
    杰姆:斯考特,别躺在那里啦。站起来!
    (杰姆朝斯考特奔去。她仍坐在房子跟前。)
    杰姆:咱们走吧。
    (他扶起他的妹妹,然后抬眼看了看房子,放开她的手,跑上前门的台阶,碰了碰门,又跑下来,抓起轮胎,拉着他妹妹的手,奔出院子。)
    杰姆:使劲跑,斯考特。跑啊,迪尔!
    (移动镜头:他们跑出院子,跑上他们自家院子的便道。迪尔在后面紧追。他们跑进自家院子之后,全都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杰姆为他碰过莱德利家的门这一勇敢行为而得意洋洋。)
    杰姆:哼,谁是胆小鬼呐?你回老家去把这件事告诉大伙吧,迪尔·哈里斯先生。
    (迪尔对杰姆肃然起敬。)
    迪尔:我来告诉你们下一步该干什么吧。咱们到法院去着看那间禁闭波的屋子。我姨妈说那里面净是蝙蝠,他差点儿被霉味熏死。走。我打赌,他们肯定在里面安了铁链和刑具。走!
    (迪尔跑出院子。杰姆和斯考特勉勉强强地跟在他后面。)

    外景。法院广场。白天
    四个无所事事的男人聚集在几棵生气勃勃的橡树底下。他们目光犀利地观察着广场上和法院里的一切动静。
    迪尔率领着杰姆和斯考特来到他们身边。
    男人之一,希拉姆·汤生德,认出了斯考特和杰姆。他已七十多岁,穿着工装。
    希拉姆:你叫杰姆·芬什?
    杰姆:是的,先生。
    希拉姆:你是来找你爸爸的吧,他在法院里呐。
    斯考特:谢谢您,先生,不过我们不是来找他的……
    (杰姆猛拉了她一把,瞪了她一眼。她不吭声了。他们继续往前走。)
    杰姆:谢谢您,汤生德先生。
    (他们朝法院走去。)
    迪尔:你父亲在法院里干什么?
    杰姆:他是律师,有一个案子。今天大陪审团要对他的当事人提出指控。昨晚上泰勒法官来我家时,我听了一耳朵。
    迪尔:咱们进去瞧瞧。
    杰姆:喔,不,迪尔……他会不高兴的。不,迪尔……
    (迪尔走进法院去了。斯考特和杰姆迟疑片刻,勉强地决定跟着进去。)

    内景。法院的大厅
    三个孩子进了门,东张西望。
    迪尔:你爸爸在哪里?
    杰姆:他该在法庭上。那上面。
    (移动镜头:迪尔、_斯考特和杰姆规规矩矩地走上楼梯。)
    杰姆:迪尔,等一下。
    (二楼上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室,有一扇门通向法庭。他们来到法庭的门口。)
    迪尔:那是法庭吗?
    杰姆:是啰。嘘!
    迪尔(从钥匙孔里张望):我什么也着不见。
    杰姆:嘘!
    迪尔:你把我抬起来,我就能看见里面在干什么了。
    杰姆:行。斯考特,来做个鞍。
    (杰姆和斯考特伸出胳膊拉成了一个驮鞍,迪尔爬上去,从门上的小玻璃窗朝里张望。)
    迪尔:没有什么动静。法官像是睡着了。我看见了你爸爸和一个黑人。那个黑人看上去像是在哭。我不明白他究竞犯了什么事,干呜要哭呢?
    (迪尔看得入神,一声不吭了。斯考特和杰姆开始感到有点支持不住了。)
    斯考特:现在在干什么?
    迪尔:有一大堆人坐在一边。有一个男人指着那个黑人大喊大叫。他们正在把那个黑人带走。
    杰姆:阿蒂克斯在哪儿?
    迪尔:我现在看不见你爸爸了。真他妈的奇怪……
    阿蒂克斯(从一扇旁门里走出来,朝他们走去):斯考特,杰姆。天哪,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他俩转过身来,把吓了一跳的迪尔撩倒在地。)
    杰姆:哈罗,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杰梅:我们来找他们禁闭波·莱德利的屋子。我们想看看蝙蝠。
    阿蒂克斯:我要你们立刻回家。
    杰姆:是,先生。
    阿蒂克斯:快走吧。我中午回家吃饭。
    (三个孩子走下楼去。)
    (罗伯特·李·艾威尔,一个矮小好斗的男人,朝阿蒂克斯走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阿蒂克斯:艾威尔先生。
    艾威尔:先生,我……我真感到遗憾,他们竟然挑了您来替那个强奸了我的梅叶拉的黑鬼辩护。我真该亲手宰了他,而不要去报什么警。那就省得您和警长和纳税人们费那么多心了。
    阿蒂克斯:对不起。艾威尔先生,我很忙。
    艾威尔:嗨,先生,有人对我说,他们认为您相信汤姆·罗宾逊的说法,不相信我们的。您知道我说了些什么吗?我说,您错了,伙计……您显然错了。芬什先生不会听信他来反对我们的。(阿蒂克斯漠然地望着他。)对吧,他们是错了吧?
    阿蒂克斯:我受委托为汤姆·罗宾逊辩护,现在对他已经提出了指控。我打算要做的就是这么件事。
    艾威尔:您是要为他……
    阿蒂克斯:失陪了,艾威尔先生……
    (阿蒂克斯离去,艾威尔转过身来吃惊地望着他。)
    艾威尔:您是个什么人啊?您自己也有孩子啊。

    外景。芬什家的门廊。夜晚
    斯考特和杰姆坐在那里。迪尔跑进院子来找他们。
    迪尔:嗨,杰姆……杰姆……。
    〔杰姆迎着他跑去。斯考特跟在他后面。两个男孩奔向斯蒂芬妮小姐的院子。斯考特、迪尔和杰姆跳过把斯蒂芬妮小姐家和芬什家的院子隔开的矮墙。)
    斯考特(小心地):我认为咱们该到此为止了。
    杰姆:你根本就不该跟来,可爱的小姑娘。
    (男孩们开始跑出斯蒂芬妮小姐家的院子。斯考特跟上。)
    (移动镜头:他们默不作声地走在便道上。他们能听见邻居们在院子里玩秋千的声音和成年人在街上纳凉的嘈杂声。他们来到莱德利家大门前的便道上。杰姆看着那栋房子,迪尔和斯考特站在他身旁,也在看着。)
    斯考特:你们打算干什么?
    杰姆:我们想趴在莱德利家的窗子上瞧瞧,看能不能见到波·莱德利。上,迪尔。
    斯考特:杰姆,别啦,我害怕。
    杰姆(发怒地):你害怕就回家去。我说啊,你斯考特啥时候也脱不掉娘娘腔。迪尔,上。
    (杰姆和迪尔继续向前。斯考特迟疑片刻,又追了上去。)
    斯考特:等等我。我来了。
    杰姆(悄声地):嘘!我们绕到房子后面,从那道高高的铁栅栏底下爬到莱德利家的后院去。我不相信在那儿会有人发现我们。
    (孩子们悄无声息地向莱德利家的后院进发。)
    杰姆:上。

    外景。莱德利家的后院
    围栏里是一个大花园。杰姆、斯考特和迪尔进入画面。杰姆拉起围栏底部的铁丝网,示意迪尔往里爬。他爬了进去。斯考特跟进。然后斯考特拉起铁丝网,让杰姆爬进来。洞太小,没有少费劲,但杰姆还是爬了进来。
    杰姆〔悄声地):上。帮帮忙,别出声。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向房子靠近。斯考特被杰姆的警告吓得半天才敢挪动一步;当她抬眼张望时,发现杰姆已离她很远了。她开始加快步子。他们到达了把花园和后院分隔开的大门。杰姆碰了碰它。门格格发响。)
    迪尔(悄声地):吐口水!
    (这三人在大门绞链上吐口水,一直吐到口干舌焦。)
    杰姆:行了。
    (门又格格发响。)
    斯考特:杰姆。
    杰姆:嘘!再吐点口水!
    (他们拼命再挤出点口水,然后杰姆慢慢地推开了门,把门卸下来靠在栅栏上。)
    杰姆:行了。
    (后院比前院更荒凉可怕。一道残破的门廊围住房子的整个背部。有两扇门,门与门之间有两个黑洞洞的窗户。门廊的一端不是用柱子而是靠一根粗木顶住的。门廊顶端的一排帽钩把月亮高高吊起,发出吓人的光亮。)
    杰姆:上!
    (他们穿过院子,来到门廊跟前。杰姆踩了踩台阶;台阶格格发响。他站住不动,然后逐渐加压。台阶不出声了。杰姆跨过两级,把一只脚固定在门廊上,然后支起全身,禁不住晃荡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站稳了脚,便跪倒在地,爬到一个窗户下,抬起头朝里张望。斯考特突然抬眼看到了一个黑影。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月光洒满了后院的门廊,黑影正穿过门廊向杰姆迫近。迪尔也看到了。他双臂抱头,吓僵了。黑影在越过杰姆一尺处停住了。它的双臂从两侧伸出,垂下,不动了。然后它转回来,经过杰姆身边,沿着门廊,紧靠房子的边沿,返回它所来的地方。杰姆从门廊上跳下来,飞奔向斯考特和迪尔。他推着迪尔和斯考特穿过门洞和菜地。)
    杰姆:逃,逃!
    (杰姆拉起栅栏底部的铁丝网,斯考特和迪尔滚了出去。杰姆钻到栅栏底下却出不来了。铁丝钩住了他的裤子。他拼命挣扎,吓得心慌意乱。他抬起眼睛。)
    杰姆:斯考特!
    (斯考特和迪尔奔向他。)
    杰姆:斯考特!
    (杰姆在栅栏底下乱爬。斯考特跪在地上替杰姆解开裤子。斯考特和迪尔替杰姆脱掉了裤子,他又踢又踹。然后他站了起来。)
    (移动镜头:他们在奔跑。)
    杰姆:斯考特,快,到这儿来。
    (杰姆、斯考特和迪尔穿过他们家车房后面的灌木丛。他们吓坏了,大声喘着气。他们全都跪倒在地,靠着车房的墙蜷缩成一堆。他们面面相觑,但谁也说不出话来。迪尔上气接不着下气,猛咳起来。)
    杰姆:嘘!嘘!
    (迪尔把脑袋埋在膝盖下。杰姆站起来,窥视着车房的一角。斯考特注视着他。)
    斯考特(悄声地):你的裤子怎么办,杰姆?
    杰姆:我不知道。
    斯蒂芬妮(画外音):迪尔!迪尔!你给我回来!
    (他们全跳了起来。迪尔惊恐万状地转向杰姆和斯考特。)
    迪尔:我还是回去吧。
    斯蒂芬妮(画外音):迪尔!
    迪尔(大声地):来啦,斯蒂芬妮姨妈。(悄声地对杰姆和斯考特)再见。明年夏天再来看望你们。
    杰姆:再见。
    斯考特:再见。
    (迪尔穿过车道,爬过篱笆,跳进斯蒂芬妮小姐的院子。)
    斯蒂芬妮(大叫):迪尔!
    迪尔:我来啦!
    杰姆:我要回去取我的裤子。
    斯考特:啊呀,别去了,杰姆,回家去吧。
    杰姆:没有裤子我没法回家。(他拔脚要走。)
    斯考特:好吧,我去叫阿蒂克斯。
    杰姆(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死劲扭住):不,你别去。听着。阿蒂克斯自打我记事起就没有抽过我鞭子,我想保住这个纪录。
    斯考特:那我和你一起去。
    杰姆:不,你别去。你呆在这儿。你数不到十,我就回来了。
    (斯考特看着杰姆跃过矮篱笆,消失在高高的灌木丛里。她开始数数。)
    斯考特:一、…二、…三、…四、……
    阿蒂克斯(呼叫):杰姆。斯考特。回来。
    斯考特:……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传来一声枪响。斯考特吓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突然闭上眼睛,两手护住耳朵。她似乎快要尖叫起来。正在这个当口,杰姆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跃过篱笆,撞倒了斯考特。)
    斯考特:杰姆!
    杰姆(用手护住她的嘴):嘘!(他开始飞快地穿上裤子。)
    (传来狗叫声。)

    外景。莱德利家门前的街道
    阿蒂克斯和毛迪小姐在那里和莱德利先生交谈,后者手里拿了一支火枪。他们朝斯蒂芬妮小姐的房子走去。斯蒂芬妮小姐从她家的门廊里跑出来,用一件袍子盖着她的睡衣。
    斯蒂芬妮: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啦?怎么回事啊?怎么啦?阿蒂克斯,怎么啦?你们谁快肯诉我是怎么回事啊?
    阿蒂克斯:莱德利先生在他的菜地里朝小偷开了一枪。
    斯蒂芬妮:小偷。唷,毛迪……(转向毛迪,毛迪安慰她。)
    毛迪:嗯,甭管是什么人,一时不会再来了。莱德利先生肯定把他们的魂都吓掉了。
    阿蒂克斯:好吧,晚安。
    斯蒂芬妮:晚安。
    毛迪:晚安,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往家走,毛迪和斯蒂芬妮走向斯蒂芬妮的房子。)
    斯蒂芬妮:喔,把我白天吸收的生命之光全吓出去了。
    (阿蒂克斯看见杰姆和斯考特在院子里。)
    阿蒂克斯:进屋去吧。热闹过去了。该上床了。斯考特。杰梅。
    (斯考特和杰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朝屋里走去。当他们登上台阶时,杰姆回头朝莱德利家的方向张望。)

    内景。芬什家的厨房。次日早晨
    阿蒂克斯和杰姆吃早餐,卡尔布尼亚在一旁伺侯。毛迪小姐走进来。
    毛迪:早上好。
    卡尔布尼亚:早上好,毛迪小姐。
    阿蒂克斯:早上好,毛迪。
    卡尔布尼亚(到门厅门口呼叫):斯考特!
    毛迪:我来看看吉恩·路易丝做好她头一天上学的准备没有。
    (卡尔布尼亚从护子上拿下咖啡壶。)
    毛迪:嗨,杰姆。
    卡尔布尼亚(呼叫):斯考特!(斟出咖啡)。
    阿蒂克斯:今天上午孩子们全都上学去了,您打算怎么打发时光呢,卡尔?
    卡尔布尼亚:我不知道,这是实话。我正在考虑这件事呢。(又回到门厅门口呼叫)斯考特!斯考特!你听见了吗?斯考特!快点!
    (卡尔布尼亚走回来,斯考特跟在她后面。她穿上了一件套装,显得很不白在。杰姆看了看她。)
    杰姆:嗨,各位……请看看斯考特!
    (他刚想说三道四,取笑一番,但毛迪小姐捅了他一下。)
    毛迪:嘘!
    阿蒂克斯:过来,斯考特。(杰姆吃吃窃笑)来吃早饭。
    毛迪:我认为你的衣服太合身了,宝贝。
    (斯考特仍然信心不足,她开始拉扯衣服。毛迪小姐朝阿蒂克斯点点头,让他知道她赞赏她的衣服。)
    卡尔布尼亚:好啦,别再拉扯衣服了,斯考特。你想在上学前就把衣服弄得全是皱折吗?
    斯考特:我始终不明白我干么非得穿一件倒霉的古式套装。
    毛迪:你会习惯的。
    (斯考特坐在桌边开始进餐。杰姆已经吃完他那份早餐,站了起来。)
    杰姆:我准备完毕。
    阿蒂克斯:杰姆,离开学还有半个小时。坐下,等着你妹抹。
    杰姆(回到桌旁坐下):好吧,快点,斯考特。
    斯考特:我尽量快。(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就站了起来。)
    杰姆:嗯,走吧……这是你第一天上学。你不想迟到吧?
    斯考特:我准备完毕。
    杰姆:来,咱们走吧。
    (杰姆走出去,斯考特在门口散落了几本书。她把书捡起来,然后跑到阿蒂克斯身边,吻了他的面颊。她刚跑出门,杰姆又冲进来,抓起他的课本。)
    斯考特:再见。
    杰姆:各位再见。
    (毛迪小姐、阿蒂克斯和卡尔布尼亚把他俩送到纱门边。斯考特和杰姆走出纱门。)

    外景。学校操场
    斯考特看见小瓦尔特·肯宁汉(七岁)站在学校的院子里。她一把抓住他,把他摔倒在地,开始在脏土上擦他的鼻子。
    斯考特:你该死,瓦尔特·肯宁汉。
    (孩子们聚拢来看打架。瓦尔特和斯考特一起滚在地上。她用拳头捶他的背。杰姆跑来把她拖开。)
    杰姆:住手!你在干什么啊?
    斯考特:他让我起步走时出错脚。我去跟那个该死的女老师解释为什么他没有钱买午餐时,她便对我发起火来。
    杰姆(两人还在扭打,他继续拉住她):别打了!别打了!
    (一群孩子围聚在杰姆和斯考特身边。他放开了她。孩子们开始散开,杰姆朝瓦尔特走去。瓦尔特已经爬了起来,站在哪里半举着拳头。杰姆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杰姆:你爸爸是老萨洛姆的瓦尔特·肯宁汉先生吗?(瓦尔特点头表示“是的”。)好吧,回家去和我们一起吃午饭,瓦尔特。我们很欢迎你。(瓦尔特面露喜色,但旋又愁容满面)嗐,我爸爸是你爸爸的朋友。斯考特是神经病发作。她下回再不和你打架了。
    (瓦尔特站在那里咬着嘴唇,心里在盘算,但嘴上什么也不说。)

    内景。芬什家的起居室和餐室
    起居室很舒适,但陈设很一般。室内有一个沙发,两把垫得厚厚的椅子和一张摇椅。透过一个小间,可以看到餐室。餐桌已经摆好,杰姆、斯考特和瓦尔特在那里和阿蒂克斯一起进餐。卡尔布尼亚在上菜。
    阿蒂克斯:你会喜欢这样的午饭的。(瓦尔特低头看着他的盘子。盘里有菜豆、烤肉、玉米面包、萝卜和米饭。瓦尔特看着阿蒂克斯。)
    瓦尔特:是的,先生。我不记得多久没有吃过烤肉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直吃松鼠和兔子。我爸和我有空就去打猎。
    杰姆:你有你自己的枪吗?
    瓦尔特:呃,呃。
    杰姆:你什么时候开始有枪的?
    瓦尔特:噢,一年左右吧(杰姆着了看阿蒂克斯。)我能要点糖浆吗?
    阿蒂克斯:当然,孩子。(招呼卡尔布尼亚)卡尔,请把糖浆拿来好吗?
    卡尔布尼亚:是,先生。
    杰姆:您拿到您的第一支枪时是几岁,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十三或者十四岁吧。我记得当爸爸给我枪时,他对我说,决不许在屋里瞄准任何东西。说他希望我只是在后院打打铁皮罐头,还说迟早会禁不住要去打鸟的,而他认为那就太过分了,又说我可以随便打蓝樫鸟,就怕我打不中,但千万记住,杀死一只知更鸟可是罪过啊。
    杰姆:为什么?
    阿蒂克斯:嗯,我猜想是因为知更鸟除了奏音乐供我们欣赏外,别的什么也不干。它们不进花园去啄食,不在玉米杆上做窝,它们什么也不干,只为找们唱出心中的乐曲。(对斯考特)喜欢上学吗,斯考特?
    斯考特:挺好。
    (卡尔布尼亚拿来一碟糖浆。)
    阿蒂克斯:喔,谢谢,卡尔。那是给瓦尔特的。
    (她把碟子递给瓦尔特。他把糖浆倒在他盘里所有的食物上。斯考特一直注视着他。她做了个鬼脸表示恶心。)
    斯考特:你他妈见鬼的在干些什么啊,瓦尔特?(阿蒂克斯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可是,阿蒂克斯……他把他的午饭全饱在糖浆里啦。
    (银碟子震得叮铛响。瓦尔特把大水罐放在它上面,赶紧两手盖膝,低垂下脑袋。阿蒂克斯冲着斯考特摇摇头,要她别再说话。)
    卡尔布尼亚:斯考特!
    斯考特:什么事?
    卡尔布尼亚:上这儿来。我有话跟你说。
    (斯考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但发现她并没有小题大作的意思,便起身往厨房走去。卡尔布尼亚轻手轻脚地跟在她后面。)

    内景。
    厨房
    斯考特和卡尔布尼亚进入。
    卡尔布尼亚:那个孩子是你的客人。他即便吃掉桌布,你也得由他,听见了吗?如果你不能像大家那样规规矩矩地吃饭,你就干脆上这儿来,在厨房里吃。(拍了她一巴掌,让她回餐室去。)

    内景。起居室和餐室
    阿蒂克斯、杰姆和瓦尔特在进餐,斯考特穿过餐室和起居室,朝门廊跑去。

    外景。门廊
    斯考特坐在秋千上。
    阿蒂克斯(呼叫):斯考特!(进人门廊)斯考特,期考特,你这是怎么啦?唉,唉……(和她井排坐在秋千上。)
    斯考特:阿蒂克斯,我不去上学了。
    阿蒂克斯:斯考特,这只是第一夭嘛。
    斯考特:我不管。什么事都不对劲。我那位老师像恶魔似的对我发神经,说您教我念的东西全都有问题,别再念啦。然后她像个傻子似的要给瓦尔特·肯宁汉两毛五分钱,而谁都知道肯宁汉是谁的东西也不肯收的。这一点她肯定是知道的。
    阿蒂克斯:嗯,也许她只是太紧张的缘故。毕竟那是她头一天当老师,是个新手嘛。
    斯考特:唷,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你听我说。如果你能学会一点小本事,斯考特,你就能和各式各样的人都相处得很好。你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你就得从他的观点去考虑事情。
    斯考特:您说什么?
    阿蒂克斯:你得钻进他的肚子里多呆上一会儿。
    斯考特:但如果我上学的话,我们就不能再朗诵了。
    阿蒂克斯:斯考特,你懂不懂什么叫妥协?
    斯考特:是歪曲法律吗?
    阿蒂克斯:不。那是经双方同意达成的一个协议。你瞧,就是这么回事。你接受上学的必要性,我们就保留每天晚上照常朗诵的权利。这不就达成协议了吗?
    (斯考特和阿蒂克斯继续谈话,插入吉恩·路易丝的旁白。)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看来阿蒂克斯对任何人或事都能说出一番道理。尽管我们的亲朋好友谁也不羡慕他这种才能。杰姆和我都不能不承认他在这方面极其高明,不过我们认为他的高明也就仅限于此了。

    外景。芬什家的房子。白天
    斯考特和杰姆在玩游戏,拿着棍子当枪使。斯考特停了手,注视着杰姆,伺机出击。
    斯考特:你在着什么?
    杰姆:那边那条老狗。
    斯考特:那不是梯姆·强生吗?它在干什么?
    杰姆:不知道。斯考特,咱们最好回屋去。
    (他们跑进屋去。)

    外景。芬什家的门廊。白天
    斯考特、杰姆和卡尔布尼亚从屋里出来,在门廊上眺望街道。
    杰姆:瞧,它在那儿。(他们看到了那条狗,在离他们不远处一瘸一瘸地走着,仿佛它的右腿比左腿短了一截似的。它又吠又跳。卡尔布尼亚转向杰姆和斯考待,要他们回屋去。)
    卡尔布尼亚:斯考特,杰姆,回屋去。走,走,进去!

    内景。厨房。白天
    卡尔布尼亚和孩子们跑进厨房。她拿起电话,激动地大声喊叫。
    卡尔布尼亚:芬什先生吗?我是卡尔。我可以对天发誓,这里肯定有一条疯狗,正在街上逛荡呐。它正朝这儿来呢。

    外景。芬什家的房子。白天
    一片宁静,空无一人。一辆黑色的福特车拐进车道。阿蒂克斯和哈克·塔特警长下了车。塔特提了一支重型步枪。卡尔布尼亚来到门廊上。她指着街道的方向。孩子们在纱门后张望。谁也不吭声。哈克·塔特使劲嗅了嗅,然后擤擤鼻子。他把枪夹在他的臂弯里。
    阿蒂克斯(轻声地):它在那儿呐。
    (狗进入画面,摇摇晃晃地走在和莱德利家平行的一条弯道的内侧。)
    塔特:它来得正好,芬什先生。
    (狗仍在慢吞吞地朝前走。它似乎认定一条道,被某种具冥中的力量推着一步步地朝芬什家迫近。它停了一下,似乎在搜索枯肠,考虑该走哪一条路。它游移不定地走了几步,到了莱德利家的大门跟前,想掉头往回走,但是力不从心。)
    阿蒂克斯:哈克,它已在射程之内了。
    塔特:打它,芬什先生。
    (他把步枪递给阿蒂克斯。)
    斯考特(大叫):不,不。塔特先生。他不打枪。
    阿蒂克斯:别浪费时间,哈克。
    塔特:我的天哪,芬什先生,咱们必须在它开跑之前立即打死它。看准了地方。我的枪法没有那么好。您是知道的。
    阿蒂克斯:我二十年来没有打过枪了。
    塔特(几乎是把枪扔给了阿蒂克斯):现在干它一次嘛,我觉得挺来劲的。
    (阿蒂克斯接受了枪。他走出院子,来到街心。他把眼镜推到额头上,它又滑落下来,他把它扔在街上。一片寂静,我们能听到镜片碎裂的声音。阿蒂克斯使劲地眨眼,他擦了擦眼睛和下巴。那条狗已打定了主意。它朝前走两步,停住,昂起了头。狗的身体僵立不动。阿蒂克斯举枪上肩。枪响了。狗跳了起来,翻腾了几下,便倒毙在便道上。哈克奔向莱德利家。阿蒂克斯蹲下来拾起眼镜,把碎镜片踩成粉,朝狗走去。)
    (杰姆和斯考特吓昏了头,不知所措。斯考待先清醒过来,她拧了杰姆一下,要他快跑。他俩奔出了大门。哈克·塔特和阿蒂克斯正朝家门走来。他们碰上了余悸未急的斯考特和杰姆。孩子们恭敬地走到阿蒂克斯跟前。)
    阿蒂克斯:不要靠近那条狗,懂吗?死狗和活狗一样危险。
    杰姆:是,先生,阿蒂克斯。阿带克斯?
    阿蒂克斯:什么事,儿子?
    杰姆:没有什么。
    塔特:小家伙,你怎么啦?你不会说话啦?你不知道你爸爸是本县的最佳枪手吗?
    杰姆:是,先生。
    塔特:我让齐波立刻来把它收拾走,(他和阿蒂克斯上了车,开走了。杰姆和斯考特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车子远去。)

    外景。芬什家的车房。夜晚
    阿蒂克斯把车倒出来。那是一辆旧车,保养得不太好。斯考特和杰姆朝他奔过来。
    杰姆:阿蒂克斯,我们能和您一起去吗?
    斯考特:我们能去吗?
    (阿蒂克斯没有熄火,他从车窗里回答他们。)
    阿蒂克斯:不行。我有事到乡下去,你们会累着的。
    斯考特:不,我不会,我不会累着的。
    阿蒂克斯:那好吧,你们能答应我在我进屋去和海伦·罗宾逊谈话时好好呆在车里吗?
    斯考特:呃,呃。
    阿蒂克斯:要是觉得累了,也不吵着要回家?
    杰姆:保证。
    阿蒂克斯:好吧。上车。(斯考特和杰姆奔向车门。杰姆上了后座。斯考特坐在她父亲旁边。)
    斯考特:谁是海伦·罗宾逊?
    阿蒂克斯:我辩护的那个男人的妻子。(汽车上路了。没有几分钟,斯考特就在前座上睡着了。阿蒂克斯见她睡着了,便把她拉得更靠近他些。)

    外景。汤姆·罗宾逊家的房子和院子。夜晚
    那是一栋整洁的小房和小院。汤姆的儿子和杰姆同龄,在院子里玩耍。阿蒂克斯的车子开过来,男孩停止玩耍,注视着车子。海伦·罗宾逊,二十九岁,出来应门。她手上抱着一个婴儿,三个小孩扯着她的裙裾。阿蒂克斯下了车,走向门廊。他招呼那个男孩。
    阿蒂克斯:晚上好,大卫。
    大卫:晚上好。
    阿蒂克斯:晚上好,海伦。
    海伦:晚上好,芬什先生。
    阿蒂克斯:我来告诉您我和汤姆会见的情况。
    海伦:好的。
    阿蒂克斯:还要告诉您我已争取到了近期判决。
    (海伦顶住门,把阿蒂克斯让进了屋。大卫瞪着杰姆,看对方有何动静。他们互相招手致意。然后他扭头着着一条土路。杰姆扭头朝同一方向看。醉醺醺的鲍勃·艾威尔在土路上朝汽车走来。杰姆害怕了,想下车去,但想起了还在睡觉的斯考特。他爬到前座上,坐在他妹妹身边,一面注视着正在走近的艾威尔。)
    杰姆(招呼大卫):请你快叫我爸爸出来。
    (大卫跑进屋去。)
    〔杰姆靠紧斯考特,看着艾威尔愈走愈近。艾威尔一直走到车前,瞪着车窗后面的绍考特和杰姆。他满面胡茬,一副久醉不醒的样子。他步履不稳,用手撑着汽车,目不转睛地瞪着两个孩子。阿蒂克斯来到车旁。艾威尔醉醺醺地瞪着他。阿蒂克斯上车坐在斯考特身边。)
    阿蒂克斯:不用怕他,儿子。他只想吓唬吓唬人。
    (艾威尔从背兜里掏出一瓶威士忌猛喝了一大口,踉踉跄跄地顺着土路走了。杰姆爬回到后座上。阿蒂克斯发动车子,掉转了车头,慢慢地开上了土路。车灯照出了艾威尔醉醺醺地站在路中央,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阿蒂克斯为了躲开艾威尔,不得不放慢车速,像爬行似地前进。车子驶过艾威尔身边时,他大叫起来。)
    艾威尔:喜欢黑鬼的家伙!
    (杰姆俯身靠在前座上,一手搭着他父亲的肩膀。阿蒂克斯意识到孩子害怕了,便拍拍他的手背。斯考特一直呼呼大睡。汽车驶远了,只剩下一个醉汉在黑暗里狂喊乱叫。)

    外景。芬什家的房子。夜晚
    阿蒂克斯驾车而来。他回头看看杰姆。
    阿蒂克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丑恶的东西,儿子。我希望我能让你远离这些东西,但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阿蒂克斯俯身把斯考特抱离座位。他抱着斯考特朝房子走去,卡尔布尼亚正从厨房里出来。)
    阿蒂克斯:请等我把斯考特安顿好了再来送您回家。
    卡尔布尼亚:是,先生。
    (阿蒂克斯进屋去。杰姆坐在门廊上的摇摇椅里。)
    阿蒂克斯(从屋里出来):杰姆,你能不能留在这里伴着斯考特,等我送卡尔回家?
    杰姆:是,先生。
    卡尔布尼亚:晚安,杰姆。
    杰姆:晚安,卡尔。
    (杰姆看着他父亲和卡尔布尼亚上车走了。一棵树簌簌作响、一个黑影掠过杰姆所在的门廊,一只夜鸟啾啾叫。他突然感到恐惧万分。)
    (移动镜头:他开始去追他父亲的汽车,朝着莱德利家的方向狂奔。他跑了一程,经过莱德利家的橡树,一面喊着“阿蒂克斯,阿蒂克斯。”他发现这是徒劳无功,便停了步。他站定不动。他着见橡树身上一个蛀空的节孔里有什么东西迎着月光闪闪发亮。他朝四周着了看,走过去把手伸进节孔,掏出了一块亮闪闪的奖牌。他急忙把它放进口袋。他跑过莱德利家的房子,跑进院子,进了屋。)

    外景。学校操场。白天
    斯考特和两个小姑娘在跳绳。一个和杰姆同龄的男孩塞西尔·约可布斯拉走了绳子,跳不成了。他和斯考特怒气冲冲地对峙着。他们争吵时,别的孩子们拥上来围观。斯考特一跃而上,把塞西尔摔倒在也地。围观的孩子们开始大喊大叫,拼命煽风点火。杰姆冲进去把斯考特从塞西尔身上拉开,斯考特在挣扎时,塞西尔乘机溜掉了。围观的孩子们纷纷散去。
    吉恩·路易丝(画外部,阿蒂克斯说了,如果他再听说我在外面打架,他就要讨厌我了。他说我的年龄和我个头都不再适合这种孩子气的勾当了,而且我愈早学会忍让,大家的日子也就愈好过。我一转眼就忘了……塞西尔·约可布斯惹得我把什么都忘了。

    外景。芬什家的门廊。下午
    斯考特坐在台阶上,脑袋埋在胳膊里。阿蒂克斯走进院子。斯考特抬头看。
    阿蒂克斯:嗯,怎么啦,斯考特?
    斯考特:阿蒂克斯,您是给黑鬼辩护吗?
    阿蒂克斯:不要说“黑鬼”,斯考特。
    斯考特:我没有说,……塞西尔·约可布斯说的。所以我非得跟他打架不可。
    阿蒂克斯(严厉地):斯考特,我不许你打架!
    斯考特:不打不行啊,阿蒂克斯……他……
    阿蒂克斯(打断她):我不管原因何在。我禁止你打架。
    斯考特:是,先生。
    (阿蒂克斯坐在斯考特旁边,把帽子和皮包放在门廊上。)
    阿蒂克斯:不管怎么说吧,我是在为一个黑人汤姆·罗宾逊辩护。斯考特……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理解不了。城里有些议论,说我不该化力气去为这个人辩护。
    斯考特(抬眼看着他):如果你不该为他辩护,你为什么又去干呢?
    阿蒂克斯(伸出胳膊困住斯考特,把她抱得靠他更近些):原因有好几个。主要是如果我不干,我在城里就抬不起头来。我甚至不能再对你和杰姆说三道四了。斯考特,你会在学校里听到一些有关这件事的坏话。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他们对你说什么,你不要为此而打架。
    斯考特(感情冲动地):是,先生。
    (阿蒂克斯站起来,走进屋去。斯考特发现杰姆在便道上,便朝他走去。他的走路姿势很怪,伸腿时两条胳膊却纹丝不动。他是在模仿古埃及人。斯考特迎上前去。当她离他还有五尺远时,她注意到了他的古怪的姿势,便停了步,留心观察。)
    斯考特:你在干什么?
    杰姆:学埃及人走路。我们在学校里研究他们呢。老师说,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们。
    斯考特:是这样吗?
    (她开始模仿他的走路姿势。他俩朝莱德利家走去。)
    杰姆:文明的摇篮。他们发明了尸体防腐和卫生纸……(他看着她模仿的姿势。他停了步,到她跟前跪下,抓住她的双脚)错了,斯考特。你的双脚该这么摆弄。(他抓着她的双脚,设法加以矫正。他正跪在菜德利家那棵有节孔的橡树面前。他跪着时,斯考特扫视了一下橡树,看到了节孔里有两个用肥皂刻出来的人形。)
    斯考特:瞧,杰姆。
    (她指指那些人形,并凑近去细细察看。他轻轻地把两个肥皂人形从节孔里取了出来。一个是男孩形。另一个穿了一件缝制马虎的衣服。)
    斯考特:瞧……这个男孩像你一样眉毛上耷拉着头发。
    杰姆:这个女孩像你一样梳着刘海……这是咱俩啊!
    (莱德利先生从树后出现,看着杰姆。杰姆吓得跳了起来。莱德利先生开始用瓦刀把水泥灌进节孔。杰姆和斯考特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他俩开始往后退,然后拔脚就跑,莱德利先生则继续用水泥填着节孔。)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杰姆坐在床上,面前放一个打开盖的雪茄烟盒。他把两个肥皂娃娃都放在盒子里,当斯考特进来时,迅速阖上了盖子。
    斯考特:杰姆……你没有睡吧?
    杰姆:回你的床上去!
    (她走到床边,坐在床脚下。)
    斯考特:我睡不着。
    杰姆:回你的床上去!
    (她注意到雪茄盒。)
    斯考特:你把什么东西藏到盒子里了?
    杰姆:没有什么。回你的床上去!
    斯考特:说吧。
    杰姆:如果我给你看,你肯发誓保密吗?
    斯考特:我发誓……
    杰姆:划十字……
    (她用左手在胸口划十字,并举起手作发誓状,然后放下手,等着。杰姆拿起盒子,开了盖,他们朝里看。里面有一块奖牌,一个怀表、几个小硬币,一把断了的小折刀。他把牌子拿出来,举起它让斯考特看。她睁大了眼睛。)
    杰姆:我这些全都是在那棵老树的节孔里掏出来的。……在不同的时间。这是一块拼音赛奖牌。这是当年学校里奖给拼音赛的优胜者的,那时我们还没有出生呢,另外一回我找到了这个……(拿起怀表)和这个……(拿起小折刀)斯考特,你知道我那天夜里从莱德利家跑回来时还有点事情没有告诉你吗?
    斯考特:还有点事情?你那天晚上的事什么也役有对我讲过啊。
    杰姆:嗯……你知道我先是把裤子脱掉的事吧?
    斯考特:呃,呃。
    杰姆:是啊,当时乱成一团,我根本没法解开可是当我再去时,它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栅栏外面……仿佛在等我来取似的。
    (斯考特在端详那块表。他瞪大了眼晴。杰姆拿起他在节孔里找到的两个肥皂人形。)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杰姆和我再未提起波·菜德利。

    内景。芬什家的厨房。白天
    卡尔布尼亚在洗碗槽旁斯考特和杰姆在进餐。迪尔进入。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学期结束了,夏季来临了……迪尔也来了。
    迪尔:早上好。
    卡尔布尼亚:早上好。哎唷,你起得好早啊。
    迪尔:我四点就起床了。
    卡尔布尼亚:四点?
    迪尔:是啊,我向来9点起床。这是我的老习惯。您瞧,我爸爸本是个铁路工人,后来才发了财的。现在他在开飞机。这几天里,他说不定哪一天会突然光临梅康布,把我带走去兜一次风的。

    外景。芬什家的房子。傍晚
    阿蒂克斯坐在门廊上读报,杰姆捧了一壶果汁出来。他把壶放在阿蒂克斯身旁的一把椅子上,然后从椅子上的一个盘子里拿了一块小甜饼,阿蒂克斯提起皮包,把报纸塞在里面。警长的车子在街上驶过。
    杰姆:车里和塔特警长在一起的是谁啊?
    阿蒂克斯(抬眼着了着):汤姆·罗宾逊,儿子。
    杰姆:他一直在哪里啊?
    阿蒂克斯:在亚博茨维尔监狱里。
    杰姆:为什么?
    阿蒂克斯:警长认为他在那里更安全些。今晚上他们把他押回来,是因为明天要开庭审判了。(他站起来,进屋去。)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杰姆躺在床上,身边是正在睡觉的迪尔。他听见有人敲纱门。

    内景。起居室。夜镜
    阿蒂克斯去开门。哈克·塔特站在那里。
    阿蒂克斯:啊,晚上好,哈克。
    塔特:晚上好,芬什先生。
    阿蒂克斯:请进。
    塔特(进屋):我把汤姆·罗宾逊押回拘留所的消意在县里已经传开了。我听说从老萨洛姆来的那帮家伙可能会制造麻烦。

    内景。厨房。夜晚
    阿蒂克斯进厨房去找卡尔布尼亚。
    阿蒂克斯:卡尔,如果我需要你今夜留在这里,你能办到吗?
    卡尔布尼亚:好的,先生……我能。
    阿蒂克斯:谢谢你,我认为你最好留下。
    卡尔布尼亚:是,先生。
    (阿蒂克斯出去。卡尔布尼亚继续干活。)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杰姆躺在床上,仍清醒着。迪尔在呼呼大睡。阿蒂克斯进来,从架子上取了些东西,又出去了。杰姆下了床,在门旁听着。他从衣橱里取出衣服,穿好。迪尔醒来,坐在床上。斯考特进来。
    迪尔:怎么回事?
    杰姆:睡你的觉去!
    斯考特:怎么回事?
    杰姆:嘘!
    (三人走出房间。)

    外景。芬什家的房子。夜晚
    他们走出来。沿着便道往城里走去。

    外景。中心广场。夜晚
    广场上空无一人,一片黑暗。广场四周的店铺除了保险柜和收款台旁边的长明灯的光亮外,也一片漆黑。
    移动镜头:三个孩子从街上走来,来到阿蒂克斯的事务所。他们看见他的汽车停在房子的前面他们朝房子的门口张望。一片漆黑。杰姆试了试门把,门是锁着的。
    杰姆:嗨,他的汽车在那儿。
    (他们走上便道,他们看见远处有一盏灯孤零零地亮着。那是拘留所的灯。他们走近拘留所时,他们看到了阿蒂克斯从家里取来的长绳一头系在二楼窗子的铁条上,另一头一直拉到房子的侧面。他们看见阿蒂克斯在没有灯罩的灯泡下背靠大门坐在那里。他坐在一把办公椅上,正在读一份报纸,对飞绕在他头边的虫子毫不在意。)
    杰姆:瞧,他在那儿……在那儿呐!
    (斯考特朝他奔去。)
    杰姆:别去,斯考特……别上那儿去。他也许不喜欢我们去。我只想看到他在那儿,在干什么。他没事。咱们回家吧。走。
    (孩子们穿过广场,抄近路回走,这时他们听见一阵嘈杂声,便停了步。他们看见四辆沾满尘土的汽车从子午线公路上开过来。汽车排成一行,车速很慢。它们绕过广场,驶过银行大楼,停在拘留所门前。没有人下车。阿蒂克斯从报纸上抬起眼来,阖上了报纸,慢斯条理地叠好,放在膝头,把帽子堆到后脑勺上。他似乎在等着这些人。斯考特、杰姆和迪尔跑到一丛矮树后面,躲在那里观察动静。)
    (一些男人陆续下了车,他们是一帮农民。老瓦尔特·肯宁汉也在其中。他们把阿蒂克斯团团围住。)
    男人:他在不在,芬什先生?
    阿蒂克斯:他在。他在睡觉。别弄醒他。
    肯宁汉:您知道我们想干什么,别挡着门,芬什先生。
    阿蒂克斯:瓦尔特,我认为你们应当向后转,回家去。哈克·塔特就在附近呐。
    凯莱:不,他不在。哈克手下的人追到老萨洛姆找我们去啦。
    塔克斯:我们知道他去了,所以我们走另一条路过来的。
    凯莱:您决没有想到吧,芬什先生?
    阿蒂克斯:我想到了。
    (孩子们跑到汽车旁。)
    斯考特:我看不见阿蒂克斯。
    (斯考特突然朝那帮男人冲去,迪尔跟上。杰姆想伸手拉住他俩,为时已晚。)
    阿蒂克斯:怎么样,情况有变吧?
    (斯考特和迪尔跑着,杰姆也跟上。他们跑到男人们身边,硬拚到阿蒂克斯跟前。)
    斯考特:阿蒂克斯!
    (她笑盈盈地仰视着他,但当她发现他面有惧色时,她有点不知所措了。斯考特扫视了一下围着她的男人们,绝大多数她都不认识。)
    斯考特:嗨,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慢慢地像个老人似的走向他们。)
    阿蒂克斯:杰姆,回家去。带着斯考特和迪尔回家去。
    (斯考特看了看杰姆,发现他役有离去的意思。杰姆摇摇头,表示“不”。阿蒂克斯捏起拳头,杰姆也捏起拳头,俩人恶狠狠地对视着。)
    阿蒂克斯:儿子,我说了:“回家去!”
    杰姆:不,先生!
    (杰姆摇摇头。一个壮汉粗暴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男人:我来送他回家去!
    (他几乎把杰姆掀翻在地。阿蒂克斯发火了。他捏紧拳头,去救杰姆。但没等他上去,斯考特飞快地踢了那个男人一脚。)
    斯考特:你别碰他!放开他,放开他!
    (那个男人踉跄后退,阿蒂克斯按住她的肩膀。)
    阿蒂克斯:可以了,斯考特。
    斯考待:谁也不许这样对待杰姆。
    男人(在后面暴跳如雷):你把他们赶走,芬什先生。
    阿蒂克斯:杰姆,我请你离开。
    杰姆:不,先生。
    阿蒂克斯:杰姆!
    杰姆:我告诉您,我不走!
    (斯考特不耐烦听他们聒噪。她回头看看这帮男人。她发现有一个人她认识。她走向他。)
    斯考特:嗨,肯宁汉先生……
    (老瓦尔特·肯宁汉似乎不想理她。)
    斯考特:我说,嗨,肯宁汉先生。您的欠款怎么样啦?
    (肯宁汉眨眨眼,把大姆指钩住工装的背带。他显得不太自在。他清了清喉咙,眼睛望着别处,斯考特朝他靠近一步。)
    斯考特:您不记得我了吗,肯宁汉先生?我是吉恩·路易丝·芬什。您有一天一清早来给我们送核桃,记得吗?我们谈过话。我去把爸爸找了出来对您表示感谢。我和您的儿子一起上学。我和瓦尔特一起上学。他是个好孩子。替我向他问好,好吗?您也知道,肯宁汉先生,欠款可是坏事。欠款……
    (斯考特突然发觉她成了众人注意的中心:男人们、她的哥哥、迪尔、阿蒂克斯。她变得不自在起来。她转向阿蒂克斯。)
    斯考特:阿蒂克斯,我只是对肯宁汉先生说,欠款不是好事,但不必着急。慢慢来……(她一时找不出话了。她抬眼看着那些瞪着她的农民)怎么回事啊?(她看看阿蒂克斯。他一言不发。她回头着看肯宁汉先生)我一点没有恶意,肯宁汉先生。
    肯宁汉:没关系,小姑娘。(他走上前去,搭着斯考特的肩膀)我告诉瓦尔特你问他好。小姑娘。(他站直身子,大手一挥)咱们撤。走吧,伙计们。
    (他们像来时一样分头上了汽车。我们听到关门声、引擎起动声,汽车开走了。斯考特、杰姆和迪尔看着他们离去。)
    阿蒂克斯:你们现在回家吧,全都回去。我过会儿回去。
    杰姆:走……走。
    (三个孩子离开。阿蒂克斯又坐在椅子上。等着,汤姆·罗宾逊从黑洞洞的牢房里大声叫唤。)
    汤姆(画外音):芬什先生……他们走了吗?
    阿蒂克斯:他们走了。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他坐在椅子上继续守夜。)

    外景。芬什家门前的街道。清晨
    小城里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听审。热闹得像周末。坐着马车去听审的农民络绎不绝地在房子前经过。有几个男人骑着马。斯考特、杰姆和迪尔坐在便道的边沿上看着车马的洪流。
    杰姆:早上好,斯蒂克斯先生。您好吗?
    (一个男人骑着驴子过来,他向孩子们抬手致意,孩子们也招手答礼。满满一马车女人过来了。她们戴着棉布太阳帽,穿着长袖衣服。赶车的是一个戴呢帽的大胡子男人。接着过来的是一马车神色严肃的公民。)
    斯考特:你见过那么多人吗?就像是过周末……(杰姆突然站了起来)你上哪儿去?
    杰姆:我呆不住了。我要进城到法院去瞧瞧。
    斯考特:你最好别去!你没有忘记阿蒂克斯关照过的话吧。
    杰姆:我不管他说过什么。我不想错过本城从未有过的这件最轰动的大事!
    (他们互相着了一眼,拨脚就走。)

    外景。法院广场。白天
    场上空无一人,大家都挤进去听审了。斯考特、杰姆和迪尔进入广场。他们抬头看了看法院大楼。他们一起朝法院入口走去。斯考特、杰姆和迪尔登上楼梯,走向法庭入口。

    内景。法院的门厅。白天
    他们到达法庭入口处时,杰姆从门上的锁孔朝里张望。他回头看其他两人。浸礼会牧师沙克斯上楼来了。孩子们迎向他。
    杰姆:里面挤得满满的。后面都站满了人……牧师!
    沙克斯:是吗?
    杰姆:沙克斯牧师,您上楼去吗?
    沙克斯:是啊,我去。
    (他上了楼梯,他们跟在他后面。)

    内景。法庭的供有色人种旁听的楼厅。
    沙克斯牧师带着杰姆、迪尔和斯考特进入供有色人种旁听的楼厅。他们穿行在黑人中间。坐在前排的四个黑人看见他们过来,便起身让座。
    沙克斯:约翰兄弟,谢谢您为我占座。
    (他们坐下,从楼上往下看。供有色人种旁听的楼厅三面贴墙,像一个二楼阳台。孩子们从这里可以一览无遗。)
    (陪审团坐在左边的长窗底下。他们都是些皮肤晒得黑黑的、干瘦的农民,但这是很自然的。城里人很少参加陪审团。他们不是被取消资格,便是被豁免参加。巡回检察官和另一个男人、阿蒂克斯和汤姆·罗宾逊坐在桌子旁,背对着孩子们。在把旁听席和法庭分隔开的那道栅栏后面,证人们坐在牛皮面的椅子上。泰勒法官高踞在法官席上,像一条昏昏欲睡的老鲨鱼。)
    (杰姆、斯考特、迪尔和沙克斯妆师在专注地听着。)
    法警(用小木槌击桌):现在开庭。全体起立。

    内景。法庭。晚些时候
    检察官吉尔默先生在讯向哈克·塔特警长。
    塔特:八月二十一日夜里,我刚要下班回家,鲍勃……戈威尔先生……进来了,他神情很激动。他说,赶快上他家去……他妹妹被强奸了。我上了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她被揍得很厉害。我问她是不是汤姆·罗宾逊把她揍成这样的。她说,“是,是他揍的。”我问,他是不是占了她便宜,她说,“是的。”全部情况就是如此。
    吉尔默:谢谢。
    (阿蒂克斯坐在桌子后面,他的椅子歪向一边,交叉着腿,一条胳膊耷拉在椅背上。)
    法官:有什么向题吗,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有,先生。请过医生检查吗,警长?
    塔特:没有。
    阿蒂克斯:为什么没有?
    塔特:嗯,我不认为有此必要。她被打得很厉害。肯定是那么回事。明摆着的。
    阿蒂克斯:警长,您说她被揍得很厉害。怎么个厉害法?
    塔特:嗯,她脑袋上挨了揍。她连胳膊上都有伤。她的一只眼睛被打青了。……
    阿蒂克斯:哪一只眼睛?
    塔特:我想想……(眨眨眼,用手撸撸头发。他指指他面前五吋外一个看不见的人)那是她的左眼。
    阿蒂克斯:好吧,那时是不是她的左眼对着您……还是您朝左边看了?
    塔特:唷,是啊……那……该是她的右眼喽。是她的右眼。芬什先生。我现在记起来了,她挨打的是那半边脸。
    (哈克·塔特又眨眨眼,然后转而看看汤姆·罗宾逊,似乎他一下子有所领悟。汤姆·罗宾逊抬起头。阿蒂克斯也有所领悟。他站起身来,走向哈克·塔特。)
    阿蒂克斯:哪一边,再说一遍,哈克?
    塔特:右边。她胳膊上有伤,她让我看了脖子。她喉头上有明显的手指印。
    阿蒂克斯:整个脖子?后脖子呢?
    塔特:我是说整个脖子。
    (阿蒂克斯坐下时朝吉尔默先生点了点头。吉尔默先生朝法官摇了摇头。法官朝塔特点了点头,后者僵直地站起身来,走下证人席。)
    法官:证人可以退席。
    法警(高声地):罗伯特·李·艾威尔。……
    (鲍勃·艾威尔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上证人席。他举起右手,把左手放在圣经上,作为证人宣誓。)
    法警:请把您的手放在圣经上。您是否向上帝保证所说全是事实,决无谎言?
    艾威尔:我保征。
    法警:请坐下。
    吉尔默(对艾威尔):艾威尔先生……请您告诉我们,就您所知,八月二十一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威尔:呃,那天夜里我从林子里回来,背了一捆引火柴,我走到栅栏跟前时,听见梅叶拉在尖叫。于是我扔下引火柴,冲进栅栏。但是当我推开栅栏,跑到窗子跟前时,我看见他和梅叶拉在一起!
    (证词的其余部分被法庭上众人激动的议论声淹没了。泰勒法官开始用小木槌击桌。哈克·塔特走到中间通道上,设法让群众安静下来。阿蒂克斯站起来悄声地和法官说了些什么。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了,吉尔默先生继续发言。)
    吉尔默:您见到被告后采取了什么行动?
    艾威尔:我绕到房子前面想进屋去,但是他从前门跑掉了,就比我快了一步。但是我已经看见他是谁了,没错。我看见他了。我奔进屋去,梅叶拉正躺在地板上嚎啕大哭。然后我拼命快跑,去找塔特先生。
    吉尔默:呃,呃。谢谢,艾威尔先生。
    (吉尔默先生坐下。阿蒂克斯站起来,走到证人席前面对着艾威尔。)
    阿蒂克斯:我如果向您提几个向题您不见怪吗,艾威尔先生?
    艾威尔:可以,先生。芬什先生,我不见怪。
    阿蒂克斯:那天夜里倒是没有少跑。瞧,您说您跑到窗子跟前,您跑进屋,您跑到梅叶拉身边,您跑去找警长。那么,东跑西跑,您跑去找医生了吗?
    艾威尔:没有必要。我已经看见谁干的了。
    阿蒂克斯:呃,艾威尔先生……您听见警长的证词了吧。您同意他对梅叶拉的伤情的描述吗?
    艾威尔:塔特先生说的一切我都同意。她的眼晴是打青了。她被揍得很厉害……很厉害。
    阿蒂克斯:呃,艾威尔先生,您能……呃……您能读和写吗?
    艾威尔:能,芬什先生。我能读能写。
    阿蒂克斯:好……那么能请您写下您的名字,写在那儿,让我们着一下吗?
    (阿蒂克斯从上衣里拿出纸和笔,递给艾威尔。艾威尔抬起眼睛,发现阿蒂克斯和泰勒法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艾威尔:嘿,什么意思?
    法官:您是左擞子,艾威尔先生。
    (艾威尔生气地转向法官。)
    艾威尔:哼,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法官?我是一个信奉上帝的人。那个阿蒂克斯·芬什想捉弄我。您对阿蒂克斯·芬什这样的律师得留点神。
    法官(击槌):安静!安静,先生!现在证人可以退席。
    (艾威尔悻悻地离开证人席。)
    法警:梅叶拉·维奥莱特·艾威尔……
    (梅叶拉·艾威尔走向证人席时,法庭上寂然无声。她是一个身体粗壮的女人,习惯于繁重的劳动。)
    法警:话把手放在圣经上,您能向上帝发誓所说全是事实,决无谎言吗?
    (梅叶拉点点头。吉尔默先生站起来,开始讯问她。)
    吉尔默:呃,梅叶拉,请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们好吗?
    梅叶拉〔清了清嗓子):好,先生……我当时坐在门廊上,……他过来了。呃,院子里有这么一个旧柜子,……我……我说,“你过来,伙计,把这个柜子劈了,我给你五分钱。”于是他……他进了院子,我就进屋去给他拿钱,我转过身子,我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他就压在我身上了……我挣扎,我喊叫……但是他掐住我的脖子,不停地揍我,我醒过来时,我爸爸在屋子里站在我身边大喊大叫,“谁干的事,谁干的事?”
    吉尔歇:谢谢,梅叶拉。请吧,阿蒂克斯。
    (吉尔默走开。阿蒂克斯站起来,微笑着。他敞开上衣,大拇指钩在背心上,慢慢地穿过房间,走到窗前。)
    阿蒂克斯:梅叶拉小姐,您父亲对您好吗?我意思是说,和他好相处吗?
    梅叶拉:他还可以……
    阿蒂克斯:除了他喝醉的时候?(停顿。她对阿蒂克斯怒目而视)他发火的时候揍过您吗?
    (梅叶拉朝艾威尔的方向看。)
    梅叶拉:我爸爸从来没动过我一个指头。
    (阿蒂克斯的眼镜滑落了一点儿,他把它推到额头上。)
    阿蒂克斯:好,您说您让汤姆进来劈开一个……一个什么?
    梅叶拉:一个柜子。
    阿蒂克斯:那是您第一次让他进到栅栏里来吗?
    梅叶拉(神情慌乱,耸耸肩):是的。
    阿蒂克斯:在此之前您让他进过栅栏没有?
    梅叶拉(躲躲闪闪地):也许。
    阿蒂克斯:您能记得别的哪一次吗?
    梅叶拉(摇摇头):没有!
    阿蒂克斯:您说,“他抓住我,他掐我脖子,他占我便宜,对吗?(梅叶拉点点头)您记得他揍了您的脸吗?
    梅叶拉(犹豫):不,我记不起他是不是揍了我。我……是说……揍了。他揍了我!他揍了我!
    阿蒂克斯(转过身去):谢谢:您能指出那个揍您的男人吗?
    梅叶拉(指着汤姆):我绝对能……就坐在那边。
    阿蒂克斯:汤姆,请您站起来好吗?让梅叶拉仔细着着您。
    (汤姆·罗宾逊站起身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端详他。他三十岁。阿蒂克斯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玻璃杯。)
    阿蒂克斯:汤姆,请您接住它。(他扔杯子,汤姆站在被告席上,用右手接住了杯子)谢谢。(走到汤姆跟前,取回了玻璃杯)好,这次请您用左手接。
    汤姆:我不行,先生。
    阿蒂克斯:为什么不行?
    汤姆:我根本不能使用左手。我十二岁时被棉花装载机卷了进去,左臂的肌肉被撕掉了。
    (法庭里众人议论纷纷。法官敲打木槌。)
    阿蒂克斯:是这个男人强奸了您吗?
    梅叶拉:绝对肯定是他。
    阿蒂克斯:怎么个过程?
    梅叶拉:我不知道。他干……的……(她开始抽泣)他就这么干了。
    阿蒂克斯:您作证说他掐住您的脖子,他揍了您。您没有说他是悄悄摸到您身后,把您打昏,而是说您一转身,他就在那儿了。您能告诉我们实际过程吗?
    梅叶拉: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她朝汤姆的方向看了看)他占了我便宜。(阿蒂克斯严厉地看了梅叶拉一眼,她手舞足蹈地大叫大喊起来。)如果你们这些大人先生们不想管管这事,你们就简直是一帮卑鄙下流、可恶透顶的胆小鬼,……你们这帮家伙,装腔作势,顶个屁用。什么女士太太、什么梅叶拉、全不在你们眼里,芬什先生。不行……不……
    (她假戏真做,泪水涟涟。她抽动肩膀,哭得很伤心。阿蒂克斯以一种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方式击中了她的要害,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梅叶拉跑下去,艾威尔和另一个男人抓住了她。)
    艾威尔:你坐在那儿!
    另一个男人:来吧,姑娘。
    (艾威尔抓住梅叶拉的胳膊,走向她的座位。艾威尔帮梅叶拉就座。她低垂下脑袋,艾威尔坐下。)
    (法宫朝阿蒂克斯的方向看。)
    法官:阿蒂克斯?吉尔默先生?
    吉尔默(站起来):听证结束,法官。
    法警:汤姆·罗宾逊上证人席。(汤姆站起来,走向证人席。)把手放在圣经上。(汤姆把手放在圣经上。)你能向上帝庄严宣誓所说全是事实,决无谎言吗?
    汤姆:我宣誓。
    法警:坐下。
    (汤姆就座时,法警退下。阿蒂克斯走向法官和汤姆。)
    阿蒂克斯:汤姆,您认识梅叶拉·维奥莱特·艾威尔吗?
    汤姆:是的,先生。我每天上下工都必须经过她家。
    阿蒂克斯:没有别的路吗?
    汤姆(摇头):没有,先生。就我所知,没有。
    阿蒂克斯:她搭理过您吗?
    汤姆:当然啦,先生。我路过时总要打个招呼的,有一天她要我进栅栏去帮她劈开一个柜子。她给了我斧头,我把它劈碎了,她便说:“我得给您五分钱,对吧?”我就说,“不,小姐,不用付钱的。”然后我就回家了。芬什先生,那是去年春天的事,一年多以前了。
    阿蒂克斯:您又上那儿去过吗?
    汤姆:去过,先生。
    阿蒂克斯:什么时候?
    汤姆:嗯,我去过许多次。似乎每次我经过她家,她总要叫我去干点小活……劈引火柴啦,替她提桶水啦。
    阿蒂克斯:去年八月二十一日晚上您碰到了什么事情?
    汤姆:芬什先生,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回家路上经过艾威尔家。梅叶拉小姐,就如她说的,正在门廊上。(白人和黑人听众全都倾身向前,凝神倾听。大厅里鸦雀无声。)她要我进去帮她一会儿忙。好吧,我就进了栅栏,往四下里找木柴来劈,可是什么木柴也没有。然后她说进屋来吧,她……她有一扇门要修理……于是我跟她进了屋,看了看门,门没有毛病。她关上了门。我一直心里挺纳闷,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我发现屋里一个孩子都没有,我问梅叶拉小姐孩子们都上哪儿去啦?她说他们都去买冰淇淋了。她说她忙乎了一年才积下几个小钱,但是她都给他们了,他们都上城里去了。
    (汤姆用双手擦擦脸。他显然觉得很不自在。)
    阿蒂克斯:您当时说了些什么?
    汤姆:啊,我……我就说了“梅叶拉小姐,您对他们真好”之类的话。她就说,“是吗?”我说我该走了,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她说,不,有事呐。我问她什么事,她说爬上那边的一把椅子,把拒子顶上的那只箱子取下来。我就照她的吩咐去做了,而当我伸手去取箱子的时候,……她抱住了我的腿,她把我吓坏了,我赶紧跳下来,把椅子也带翻了。芬什先生,我发誓那是我离开那间屋子时屋里唯一被挪动过的家具。
    阿蒂克斯:您带翻了椅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汤姆不吭声了。他看了一眼阿蒂克斯,然后又看了一眼陪审团。)
    阿蒂克斯:汤姆,您宣过誓要说出全部事实。您就说吧。接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姆(紧张不安地用手擦着嘴):芬什先生,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刚转过身子,她就跳上来抱住了我的腰。她凑上来吻我的脸。她说她以前从来没有吻过一个成年的男人,她要吻吻我。她要我也吻她。(汤姆闭上眼睛,摇摇头,这场严峻的考验使他备受折磨)我就说,梅叶拉小姐,放我出去吧,我挣扎着要走,这时艾威尔先生在窗口外面大骂起来,说要宰了她。
    阿蒂克斯:此后呢?
    汤姆:我拼了命地跑,我不知道此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蒂克斯:汤姆,您强奸了梅叶拉·艾威尔吗?
    汤姆:我没有,先生。
    阿蒂克斯:您对她有过任何方式的伤害吗?
    汤姆:我……我没有,先生。
    (阿蒂克斯转身走向他的桌子。吉尔默站起来走向证人席。)
    吉尔默:罗宾逊,您能相当麻利地用单手劈开柜子和木柴,是不是?您强壮得足以掐死一个女人并把她扔倒在地板上吧?
    汤姆(怯弱地):我从未干过那类事情,先生。
    吉尔默:但是您有足够的力气这样做。
    汤姆:是这样,先生。
    吉尔默:呃,呃。您为什么那么热心要去替那个女人干家务活?
    (汤姆犹豫片刻。他不知如何回答。)
    汤姆:她好像没有任何人帮她。如我已说过的……
    吉尔默:不是家里还有艾威尔先生和七个孩子吗?您干所有这些劈柴之类的活都仅仅是出于好意吗,伙计?您看来是个挺好的家伙。干所有这些活都分文不取。
    汤姆:是的,先生。我对她感到很抱歉。她似乎……
    吉尔默:您对她感到抱歉?对一个白种女人?您对她感到抱歉?
    (汤姆意识到他犯了错误。他在椅子上杌陧不安地转动着。)

    内景。法庭。晚些时候———同一天
    阿蒂克斯站起来走向陪审团。他们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阿蒂克斯讲话时眼睛看着陪审团成员们,仿佛在寻找支持。
    阿蒂克斯:首先,这个案子根本不应当受理。州检察院没有提交半点足以证实汤姆·罗宾逊的被控罪行的医疗证明。它只是以两个证人的证饲为依据……而他们的证词不仅在盘向核实时漏洞百出,而且与被告的说法完全矛盾。现在有确凿证据表明,梅叶拉·艾威尔是被某个人几乎全用左手野蛮地打伤的。而现在坐在你们对面的汤姆·罗宾逊是用右手宣的誓,那是他唯一能使用的手。我对州检察院提供的主要证人只能深表怜悯。她是一个备受赤贫和愚昧摧残的人。但是她为了推卸自己的罪过而置一个男人于死地的行为,不在我的同情之列。现在我提到了罪过,先生们,因为这个罪过是她的行为动机。她没有犯过什么罪,她只是触犯了我们社会的一条由来已久的严厉法则。这条法则是如此严酷,以致不论何人若有违犯,便要被视为不适于生活在我们中间的人予以驱逐。她必须销毁她犯规的证据。但什么是她犯规的证据呢?汤姆·罗宾逊,一个人。她必须把汤姆·罗宾逊从她身边排除掉。汤姆·罗宾逊是一个每天使她想起她的所作所为的人。而她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呢?她勾引了一个黑人。她是白人,而她却勾引了一个黑人。她做了某件在我们的社会里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吻了一个黑人。不是老伯伯,而是一个强壮的年轻黑人。她在违犯法则之前,任何法则都与她无关,但在违犯之后,它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州检察院的证人们,除了梅康布县的警长外,都无耻地满以为他们在法庭上给诸位先生们提供的证词是不容怀疑的。深信诸位先生们会和他们一样,恶毒地假定所有的黑人都是谎话连篇,所有的黑人都是完全不讲道德的,所有跟我们的女人接触的黑人都是不可信任的。对他们的思想品质作出的这个假定,其本身就是一个谎言,先生们,这一点是无需由我来向你们指出的。因此,一位文静、恭顺、值得尊敬的黑人,一位糊涂到竟会对一个白种女人感到抱歉的黑人,不得不起来驳斥两位白人。被告是无罪的,但这个法庭上有人是有罪的。好了,先生们,在这个国家里,我们的法院是伟大的平等主义执行者,而在我们的法院里是人人平等的。(陪审团成员们的脸上表情毫无变化。阿蒂克斯的脸上开始流汗。他用手帕擦了擦汗)我不是一个仅仅坚信我们的法院和陪审制度会正直无私的理想主义者。我不认为这是理想。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在起着作用的现卖。我现在深信诸位先生们将对你们听到的证词不带感情地进行复审,作出判决,让这个男人和家人团聚。以上帝的名义,克尽你们的职守。以上帝的名义,相信汤姆·罗宾逊。
    (阿蒂克斯的眼光离开陪审团。他走过去坐在汤姆身边。)

    内景。法庭的楼厅———几小时之后。夜晚
    杰姆靠在楼厅的栏杆上。沙克斯牧师在他身后。迪尔在他身旁睡着了。牧师用帽子搧风。
    杰姆:陪审团退席多久了,牧师?
    沙克斯:嗯……(他掏出怀表看)快两个小时了。
    杰姆:我认为这是极好的兆头,您说呢?
    (沙克斯牧师不回答。)

    内景。法庭。夜晚
    陪审团返回法庭。汤姆被带上来,他朝阿蒂克斯走去。看守解开了汤姆的手铐。汤姆坐在阿蒂克斯身旁。法警进人法庭,后面跟着法官。
    法警:法庭现在开庭。全体起立。
    (法庭上全体起立。法官入座。听众坐下。)
    法官:陪审团的先生们,您们作出判决了吗?
    陪审长:我们已经作出,阁下。
    法官:请被告起立,面对陪审团。
    (汤姆·罗宾逊站起来,面对陪审团。)
    法官:如何判决?
    陪审长:我们认为被告的罪名成立。
    (汤姆在阿蒂克斯身旁坐下。)
    法官:先生们,本届陪审团解散。
    法警:法庭休庭。
    (法宫站起来,退席出门。众人嘁嘁喳喳,开始散去。看守上来给汤姆上了手铐。阿蒂克斯陪着汤姆离去。)
    阿蒂克斯:我明天早上头一件事是去看望海伦。我己告诉她不要失望。我们这次也许失败了。(汤姆看着他,默不作声)汤姆……
    (阿蒂克斯从门口折回来,走到他的桌旁。他开始收拾桌上的纸张,把它们放在皮包里。他走出法庭,走下中间通道。斯考特扒在栏杆上看着她父亲和楼下的人们。当阿蒂克斯走上中间通道时,楼厅里的黑人们开始纷纷站起来。斯考特忙着注意阿蒂克斯,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沙克斯牧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沙克斯:吉思·路易丝小姐……吉恩·路易丝小姐。(斯考特回头看)古恩·路易丝小姐,站起来吧,你爸爸已经走了。
    (斯考特站起来。牧师用胳膊围着她。楼厅里的黑人们仍然站立不动,一直等到阿蒂克斯走出法庭的门。)

    外景。毛迪小姐家的门廊。夜晚
    毛迪小姐一人坐在门廊上。她看见阿蒂克斯和孩子们在便道上走来。她走出院子。阿蒂克斯和孩子们迎上去。
    毛迪:阿蒂克斯……(孩子们走上门廊,坐下)我……我很难过,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嗯,谢谢您,毛迪。
    (一辆汽车开过来,停在毛迪小姐家门前。哈克·塔特在驾驶座上。)
    塔特:阿蒂克斯,我能和您谈点事吗?
    阿蒂克斯:我失陪了。
    (毛迪点点头,阿蒂克斯走向汽车和塔特谈话。毛迪和杰姆并排坐在台阶上。)
    毛迪:杰姆。
    杰姆:嗯。
    毛迪:我不知道这话说了有没有用,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生来为大伙儿干苦差使的。你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哈克·塔特开车走了。阿蒂克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回到台阶前。)
    毛迪:怎么回事,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汤姆·罗宾逊死了。他们带他到亚博茨维尔去保护起来。汤姆挣脱开手,拔脚就跑。到警长喝令他停步。汤姆不听。他朝他开枪,想打伤他,没有打准,打死了他。副警长说汤姆像个疯子似地狂奔。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灰心,我们还可以上诉。我们还有这么个好机会。我们还不止有一个好机会。”我必须去告诉他的家属。请您照顾一下孩子们好吗,毛迪?
    杰姆(跟上):阿蒂克斯,您要我陪您去吗?
    阿蒂克斯:不,儿子,我看我还是一个人去为好。
    杰姆(紧随不舍):阿蒂克斯,阿蒂克斯,我陪您去。
    阿蒂克斯:好吧,儿子。
    (他等着杰姆追上他。毛迪、迪尔和斯考特在合阶上目送他们。阿蒂克斯把牢从车房里开出,驶走。)

    外景。汤姆·罗宾逊家的房子。夜晚
    这幢房子和附近的所有其他小房子一样幽暗、寂静。阿蒂克斯的汽车驶入画面,门灯照亮了门廊,罗宾逊的家人正聚在那里谈话,或坐或站。汤姆的父亲斯宾塞坐在房子的台阶上。阿蒂克斯把车子开到房子跟前,停了车。他下了车,斯宾塞看见是谁来了,便迎了上去。
    斯宾塞:哈罗,芬什先生。我是斯宾塞,汤姆的父亲。
    (他们握手。)
    阿蒂克斯:哈罗,斯宾塞。海伦在家吗?
    斯宾塞:在家,先生。她在屋里躺着,想睡一会儿。我们正在谈上诉的事,芬什先生。您看上诉需要多长时间?
    阿蒂克斯:斯宾塞,没有什么上诉不上诉啦。汤姆死了。
    (海伦·罗宾逊推门出来。他们朝她走去。阿蒂克斯摘下帽子。)
    阿蒂克斯:海伦……
    (海伦轻轻呜咽了一声,便昏倒在院子的地上。斯宾塞和阿蒂克斯上去扶她起来。她哭出声来。他们扶她进屋去,众人在旁看着。)
    (鲍勃·艾威尔沿着公路走来,在阿蒂克斯的汽车旁停了步。他招呼院子里的一个黑人小孩。杰姆从车里注视着他。)
    艾威尔:小鬼,进去告诉阿蒂克斯,说我要他出来。去,小鬼。
    (孩子进尾去。艾威尔站在汽车前。他转过睑来看着杰姆。阿蒂克斯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廊上。他走下台阶,经过黑人们身边,走到艾成尔面前。艾威尔朝阿蒂克斯脸上吐吐沫。阿蒂克斯瞪着他,擦了擦脸,径直上了车。他和杰姆开车离去,艾威尔怒冲冲地看着他们。)

    外景。芬什家的房子。夜晚。秋天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到十月时,一切又归于平静。我每次经过莱德利家时,仍要看看波在不在。
    (斯考特在木栅栏外的便道上行走。她一转身跑向家门。)

    内景。斯考特的房间
    她进房来拿起她的万圣节服装。
    吉思·路易丝(画外音):这天夜里我满脑子都是万圣节。将要举行一次化装表演,展示我们城的农产品。

    外景。房子。夜晚
    穿了万圣节服装的斯考特走出来,后面跟着杰姆。
    移动镜头:他俩向学校走去,一路上见到许多停在路边的马车和汽车。他俩进入学校。
    吉思·路易丝(画外音):我要去扮演一只火腿。杰姆说他要伴我去学校礼堂。我们便开始了一次最漫长的旅行。

    外景。学校。夜晚
    马车和汽车都已开走。杰姆坐在校舍的台阶上。他站起来,登上台阶,推开门,朝里看。
    杰姆:斯考特。
    斯考特(画外音):嗳。
    杰姆:你出来吧,大家都已经走了。
    斯考特(画外音):我不能这副模样回家去。
    杰姆:那好吧,我走了。都快十点了,阿蒂克斯该等急了。
    (他回身走下台阶。)
    斯考特(画外音):好吧,我就来。
    (他回头看,斯考特穿着她的火腿戏装走出门来。)
    斯考特:可是我这副模样走回去,简直像个白痴。
    杰姆:唉,你丢了衣服可不能怪我啊。
    斯考特:我没有丢。只是没有找着。
    (她走下台阶和杰姆会合。)
    杰姆:你的鞋子呢?
    斯考特:也找不着了。
    杰姆:你可以明天去取。
    斯考特:明天是星期天啊。
    杰姆:你可以找门房放你进去。走吧。
    (他俩往外走。)
    (移动镜头:他俩走进一片林地。杰姆捡起一束树枝,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敲打树木。这里一片漆黑。)
    杰姆:来,斯考特,让我拉着你,免得你跌断了脖子。(他拉着她的手前进)
    斯考特:杰姆,你不必拉着我。
    杰姆:嘘!
    斯考特:怎么啦?
    杰姆:别出声,斯考特。(他朝右边看看)我似乎听见有什么响动。呵,走吧(他们走了大约五步,他又要她停住)等等。
    斯考特:杰姆,你想吓唬我吗?
    杰姆:嘘!
    (除了孩子们的呼吸声外,四下一片寂静。远处有一只狗在吠叫。)
    斯考特:我不是小孩子啦。
    杰姆:别作声。
    斯考特:我听见有条老狗在叫。
    杰姆:不是狗。我们一走路,我就听见它。我们一停步,我就听不见它了。
    斯考特:你是听见我的戏装瑟瑟响吧。你让野鬼迷住啦。(挪步,又停住)我现在也听见了。
    (两人站立不动,凝神细听。)
    斯考特:我打赌,准是塞西尔·约可布斯想吓唬我们。(她大叫)塞西尔·约可布斯是讨厌鬼。
    (除了“鬼”字余音不绝外,一片寂静。)
    杰姆:走吧。
    (斯考特和杰姆继续行进。杰姆面色惊惶。他用手按着斯考特的头,她已把火腿戏装翻起来盖在头上。现在可以听到的已不仅是瑟瑟声了。那是脚步声。似乎有人穿着沉重的鞋子跟在他俩后面走。杰姆按住斯考特的脑袋。他俩停步细听。他们听见有人在朝他们跑来。)
    杰姆:跑,斯考特!
    (她跨了一大步,便摇摇晃晃起来;她在黑暗里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一个人形扑上来抓住了她,她倒在地上滚着。她听见附近有撕打、踢脚的声音,有鞋子和肉体擦着土地和树根的声音。杰姆滚到她身边,像闪电般地站了起来,拉着斯考特就跑,但她被戏装缠住,无法跑很远。)
    杰姆:跑,斯考特!
    (他们快跑到路边时,杰姆的手松开了。传来更剧烈的撕打声和一种沉闷的脚踩地间的声音。斯考特尖叫起来撕打声渐渐消失,一片寂静。她现在能看见一个男人他气喘吁吁地在地面上拖着一件重物。男人步履维艰地从她身边走开去,朝向大路。)
    (她摸索着走上她自以为是路的地方。)
    (斯考特的视点:她看着路上的路灯。一个男人在灯下走过。他抱着杰姆了无生气的身体。男人继续走,穿过芬什家的庭院。前门打开,阿蒂克斯跑下台阶。)
    (镜头回到斯考特身上,她奔向他,他把她抱起来。)
    阿蒂克斯:出什么事啦?出什么事啦?
    斯考特:我确实不知道。我不知道。
    (卡尔布尼亚走出门来。阿蒂克斯抱着斯考特转身登上台阶。)
    阿蒂克斯:您去请雷诺兹大夫来一下。
    卡尔布尼亚:是,先生。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阿蒂克斯和斯考特进入画面。他把斯考特放在杰姆房门前。杰姆躺在床上。
    阿蒂克斯:你没事吧?
    斯考特:是,先生。
    阿蒂克斯:肯定没事?
    斯考特:是,先生。
    (阿蒂克斯直起腰,离开房间。斯考特转身看看躺在床上的杰姆。)

    内景。门厅。夜晚
    阿蒂克斯去打电话。斯考特朝阿蒂克斯跑去。
    阿蒂克斯:请找塔特警长。
    斯考特:阿蒂克斯,杰姆死了吗?
    阿蒂克斯:不,他昏过去了。我们要等医生来了才能知道他受伤的情兄。(对着电话)哈克吗?我是阿蒂克斯·芬什。有人想伤害我的孩子。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杰姆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卡尔布尼亚一路替雷诺兹大夫开门。阿蒂克斯和斯考特在房间里。雷诺兹大夫进来给杰姆做检查。
    雷诺兹大夫:他的情况不太好,据我判断,似乎有人想拉断他的胳膊。我一会儿就回来,阿蒂克斯。

    外景。门廊。夜晚
    雷诺兹大夫从前门出来。塔特拿着火腿戏装走上门廊。
    塔特:孩子怎么样,大夫?
    雷诺兹大夫:他能治好。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塔特站在杰姆的房门前。房间里很暗。杰姆的台灯上盖了一块毛巾。杰姆仰面躺在床上,熟睡着。他的一面脸颊上有一个可怕的伤口。他的左臂伸开在身体的一侧。把杰姆救起来的那个男人站在一个角落里,身体靠着墙。阿蒂克斯坐在杰姆的床边。斯考特和哈克·塔特走进房间。
    阿蒂克斯:怎么回事,哈克?
    (塔特两手擦着大腿,扫视了一下房间。)
    塔特:鲍勃·艾威尔倒在那边的一棵树底下,肋下插了一把菜刀。他死了,芬什先生。
    (阿蒂克斯霍地站起,神色惊惶。)
    阿蒂克斯:您肯定他死了吗?
    塔特:是的,先生。他不会再来滋扰您的孩子了。斯考特小姐,你能给我们说说事情经过吗?
    (斯考特走向阿蒂克斯。他用胳膊围着她。)
    斯考特:我不知道。有人突然抓住我把我击倒在地上。杰姆发现了我。然后那个人我想是艾威尔先生吧,又抓住了他。杰姆喊叫起来。然后,有人抓住了我,我猜是艾威尔先生。有人抓住了他。然后我听见有人喘气、咳嗽。然后我看见有人抱着杰姆。
    塔特:嗯,那是谁?
    斯考特:他在那儿,塔特先生。他能告诉您他的名字……
    (她指着角落里那个把杰姆送回家的男人。他靠墙而立,面色苍白,头发稀疏、雪白。当她指着他时,他发出一阵古怪的痉挛。斯考特这时忽然明白过来他是谁了。她惊讶地注视着他、他脸上浮出一丝腼腆的笑意。)
    斯考特:嗨,波。
    阿蒂克斯:这是吉恩·路易丝小姐,这是阿瑟·莱德利先生。我相信他已经认识你了。
    (斯考特觉得很尴尬,竭力想掩饰她的窘态。她过去替杰姆把披子盖好。)
    阿蒂克斯:哈克,咱们上廊子上去。
    (阿蒂克斯和塔特出门去。斯考特走向波,他仍站在门后的角落里。)
    斯考特:您愿意和杰姆告个别吗,阿瑟先生?(她伸出手,他握住了它。杰姆仍熟睡不醒,波和斯考特走到床边)您可以拍拍他,阿瑟先生。他醒着的时候您可不能碰他。他不会答应的。(他看着杰姆)去啊。
    (他弯下身,伸手轻拍熟睡中的杰姆的额头。然后他缩回手,直起腰,眼睛仍盯着杰姆看。斯考特挽着波的手。)

    外景。芬什家的门廊。夜晚
    斯考特拉着波的手开门进入门廊。阿蒂克斯和塔特在那里。
    斯考特:咱们坐到秋千上去,阿瑟先生。
    (斯考特和波走向秋千,坐在上面。)
    阿蒂克斯:哈克,我想该做这么一件事……我的天哪,我准是丧失记忆力了,我记不起杰姆是十二还是十三岁了。反正总得去法院的。当然,那显然是一次正当防卫。我……呃……我要到事务所去一趟……
    塔特:芬什先生,您以为是杰姆杀了鲍勃·艾威尔吗?您是这么想的吗?您的孩子根本没有刺过他。(阿蒂克斯抬眼看着他。波和斯考特坐在秋千上。斯考特抬眼看着波)鲍勃·艾威尔跌倒在他的刀子上。他自己杀死了自己。有个黑人不明不白地死了,现在那个该为他的死亡负责的人也死了。这一回让亡灵们自己去算帐吧,芬什先生。我从未听说过一个公民尽其所能去制止一桩罪行发生是违反法律的,而他干的正是这么件事情。但是,您也许会说,我的责任是向全城公布这件事情而不是隐匿不报。哼,您知道结果将会如何。梅岗城的全体妇女,包括我的老婆,就都会去敲他的门,给他送糕点。按我的想法,非要把一个对您和对本城做了一件大好事的人,不顾他的怕见人的特点,硬拉到大庭广众前去曝光,那是一种罪过,那是一种罪过啊,我可不想去干这事。我也许不算什么,芬什先生,但我毕竟还是梅岗城的司法长官啊,而鲍勃·艾威尔是跌倒在他的刀子上的。(阿蒂克斯的眼光落在波身上,他对塔特的话的含义若有所悟)晚安,先生。
    (塔特走下门廊的合阶,朝他的汽车走去。斯考特和彼仍坐在秋千上。斯考特站起来,走到阿蒂克斯身边。)
    斯考特:塔特先生说得很对。
    阿蒂克斯:你这话什么意思?
    斯考特:嗯,那就好比杀死一只知更鸟了,不行吧?
    (阿蒂克斯拥抱她。波走向杰姆房间的窗子,俯身朝里张望。阿蒂克斯走向站在窗边的波。两人握手。)
    阿蒂克斯:谢谢,阿瑟。我替孩子们谢谢您。
    (阿蒂克斯转身进屋去。波和斯考特离开门廊。)
    (移动镜头:他俩走在便道上。他俩拐进莱德利家的大门,走上通向前门的走道。)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邻居们吊丧送食品,探病送鲜花,没灾没病,就送点小玩意儿。波是我们的邻居。他送给我们两个肥皂娃娃、一只破怀表和表链、一把折刀和我们两条命。
    (她俩登上台阶,进入门廊。波开了门,进屋去。)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有一次阿蒂克斯说,你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非得站在他的立场上,根据他的处境去考察事情。你到莱德利家的门廊上去站一站,便知此言不假了。
    (移动镜头:斯考特转身走下门廊的台阶。)
    吉思·路易丝(画外音):好久以前就开始了的夏天终于结束了。又一个夏天来临了,然后是一个秋天,波已经出狱了。
    (斯考特在大门口转头回顾那栋房子,然后离去。)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我常常想起那些日子,想起杰姆、迪尔、波·莱德利、汤姆·罗宾逊……

    内景。杰姆的房间。夜晚
    阿蒂克斯和斯考特在杰姆的床上。
    吉恩·路易丝(画外音):……和阿蒂克斯。他整夜守在杰姆的房间里。杰姆早上醒来时,他又会在那里了。
    淡出

    (全剧终)

    (译者后记)
    《杀死一只知更鸟》曾为美国影视剧作家霍顿·富特赢得了1962年度的最佳编剧金像奖。它披拍成影片时,导演罗伯特·马利根对剧本持非常尊重的态度。不仅绝无改动,并且据富特自述,他还不断就“外景、布景、服装和演员阵容等向题与我商量”,因此合作得“非常愉快”。《杀死一只知更鸟》拍成上映后,颇得好评,它不仅赢得了1962年度的最佳编剧金象奖,主演该片的格列高里·派克还获得了最佳男演员金像奖。除此之外,该片还获得了最佳美工金像奖,和最佳影片、最佳女配角、最佳导演、最佳摄影和最佳音乐等五项提名。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根据哈珀·李的同名小说改编的。富特在完成改编工作后,曾把剧本送给原作者审阅,得到了李的充分赞伺。哈珀·李曾评论说,“如果在衡量一次电影改编的完美程度时应以它对原作者意图的忠实程度为依据的话,那么富特先生的这个电影剧本应被视为一部经典之作。”
    哈珀·李在这里强调的是忠实于原作者的意图,因此编者在其他方面,如叙事角度、时空处理等,有所变动。诚如富特所说的,“我在决定改编某部作品之后,便反复地阅读它,做笔记。你当然要接受基本的故事情节,人物也有名有姓,有明确的刻画。你的创造性必须限制在这个框架之内,但这并不等于缚死了你的手脚,只能依样画葫芦了。我力求参透作者的世界,并找到一个创造性的切入方式。可以有许多出人意料的方式来做到这一点。以《杀死一只知更鸟》来说,我在改编过程中深受了R.P.布拉克默尔的一篇题为《斯考特在旷野中》的书评的影响。他在该文中把《杀死一只知更鸟》和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作对比,把斯考特和哈克贝利做对比(是以赞许的口气)。他的评论加强了我的这种感受,即认为应当完全通过孩子们的眼睛来发现这个南方农业小城里的罪恶和伪善。我也受益于制片人艾伦·帕库拉的建议,把原作中事件的时间跨度从几年压缩成一年。这两个处理———一个主观的和一个客观的———使我给电影剧本找到了自己的风格和结构。”(《霍顿·富特电影剧本集》序)
    和好莱坞类型电影的基本特征相一致的是,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主要人物是被明确无误地分列在善恶两极的,并且恶有恶报,分毫不爽。阿蒂克斯虽然在斯考特眼里并不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她对他的才能并无很高的评价,但是,阿蒂克斯的善良和正直是备受赞赏的。电影剧本非常细腻地描写了他的种族平等观念和他为之而进行的不惜一切个人牺牲的斗争,以及他对幼年丧母的一对子女的深挚的爱。这从而加倍地突出了恶的代表人物鲍特·艾威尔的丑行:不仅残酷迫害黑人汤姆·罗宾逊,并且毒打自己的妹妹梅叶拉。她替他做苦工,并渴望得到爱情。他逼迫她去诬告罗宾逊。当人间的善与恶只是通过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的眼睛来观察时,那就只能是客观的呈现而避免了主观的评价,这反而更能强化对观众进行劝善戒恶教育的效果。
    让事件从头至尾完全在孩子们的视野里展开,还使剧作者有可能在叙事中留下若干空白点,供观众去自由想象和猜度,在这一点上,剧本对莱德利家的描写是很典型的。对于孩子打来说,莱德利家的生活真相始终是个谜。孩子们终于没有见到法院的地下室,没有解开月夜探险的黑影之谜和裤子事件的真相。在斯考特眼里,波·莱德利是一只知更鸟,剧木的全部思想主题其实是维系在他身上的,然而作者只给他勾勒了一个不完整的、甚至有点虚幻的形象。这样做,不仅是剧本的风格所许可的,而且在好莱坞类型电影里,这类没来由的好人也是屡见不鲜的。
    惩恶扬善应当是电影的道德功能之一。反对种族歧视,不失为社会进步的思想,要深入理解自己的亲朋、左邻右舍,不要强人所难,更不要伤害为善之人。这些哲理固然浅显,然而有益,不厌重复。因此,《杀死一只知更鸟》无论从思想性或艺术性来说,都是值得介绍的。

    PS:译自《霍顿·富特电影剧本集》(美国格罗夫出版社,1989),本片名又译《杀死一只模仿鸟》或《梅岗城故事》。

  • Jensen

        在我最早期的观影经历之中,黑白片并非喜欢的类型。现在回过头去看,你可以说我愚钝,无知,偏颇,但的确直到现在,我对黑白影象仍然无法怀有如同对彩色般那种兴致勃勃的好感。尤其是MADE IN USA。这是我真实的想法,不愿意在这里掩饰(不包括美国之外的许多黑白片)。
        对于[杀死一只知更鸟],属于大名如雷贯耳,故事的来龙去脉也很早知晓了大概的类型。但是,我的偏执又犯了——第一,不喜欢美国黑白片;第二,不喜欢Gregory Peck;第三,天真地想,这么个俗气的故事,能有什么可看性?
        你看,这就叫无知不是?
        第一个镜头就唬到我了——对着一堆儿童收藏品缓慢地摇着镜头。心里在想,咦,莫非不是这个故事?而这之后跟上的,几乎就是家庭琐事。村里的农夫送特产来,女儿很高兴;儿子要老爸陪自己踢球而老爸不干,于是儿子赖在树上不肯下来;来了一个新邻居,三个小家伙在一起攀谈。似乎无关紧要,但孩子们却都是直呼父亲名字—— Atticus。实际上这是侧面对人物性格的典型烘托,也为他愿意为黑人作辩护起了个颇有些意义的基础。一个愿意让孩子不叫自己父亲却是直接喊名字的人,应该就是向往与追求民主和平等的。
        看到不少评论对于这个电影接下去近一个小时的铺垫很有微词,但我看来,却是带着不少盎然兴致的。原因倒也简单,其一,这个片子很显然是以孩童的角度来描述并跟进拍摄的,即小姑娘Scout。因此片里处处可见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玩闹,时而胡搅蛮缠,时而充满探险风味。孩子在整部电影里代表着懵懂的纯洁,但又是分明具备着无知无畏的勇气的。他们从来不会拿异样的眼神去看黑人,他们不会惧怕去寻找传说中的“Boo”,他们其实远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成人可爱和无暇。
        许多人都津津乐道于片里十分钟左右的那场法庭辩护,当然,这的确是整部电影沉静风格里相当出彩的一部分,但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倒更喜欢前方Atticus坐在Robinson家门口,直面迎接到来的一众村民那段。这种不动一刀一枪却处处显山露水的张力在整个松散的架构里尤其张扬出一股潜劲的味道来。没有任何多余的背景音乐,但就是那种浓重的夜色加诡异的寂静,反衬得言语间都存在着剑拔弩张的危险。正是这一时分,黑白显然比彩色更简单、明快、直接。
        饶有兴味的是,最后化解了一场可能的血光之灾的,却是小姑娘Scout。一开始,三个孩子的出现使现场只更增添紧张的氛围,但当夜空下只听到那一个稚嫩清新同时又无比天真的声音响彻云霄时,不知道是那种纯真感染了众人,还是她的问话让人稍微有了些歉疚,总之干戈化为玉帛,有惊无险。这一场景,细细回味起来确实可算得余音缭绕,而人群散开后,导演却是用了一个远景,拍出peck的坐下,回答屋里人说“没事了”,干净利落,略带着矜持的无奈。
        法庭辩护那场戏,当然也是好的,但却是带着鲜明的美国标志。我的意思是,类似的场景在不少美国片中都有,所以反倒不会像上一场那样让人看来深有好感。不过peck在此处的表演却有着他鲜明的个人色彩:并不激情四溢,但沉稳、老练。尤其是听到显而易见的诬陷时他的脸上并没有我以为会出现的愤怒,却是一种无可奈何及遗憾——这样的表演是成熟并克制的,因为以Atticus的性格来看,他是个隐忍多过爆发的人,加上受过的教育和身处的年代与环境,自然不会有无意义的情感宣泄。
        电影的后期处理同样让人赞叹。Robinson死了,主犯却朝Atticus脸上吐了唾沫。“知更鸟”象征着无辜和纯美,它的被扼杀显然代表着对大环境的控诉,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正在,甚至还会为所谓的秩序付出过多的牺牲。但是,片中时时存在的隐喻又分明带着未被磨灭的希望——一直在众人口中讳莫如深的“boo”出现并且拯救了兄妹俩,生活还在继续,而孩子们的收藏更像一种对真善美的向往。peck那种标志性的绅士风度依然还在、也仍然能在这个镇上穿梭。

  • Jensen


    “我听到有一只知更鸟在远处叫,我想,我好像有几千年没有听到它了。虽然它的乐音是再过几千年我也决不会忘记的,——它还是那样甜蜜而有力量,像过去的歌声一样。”
    ——梭罗:《瓦尔登湖》

    在芬奇眼中,没有一种行为比杀死一只知更鸟更可悲的事情了,因为知更鸟是一种益鸟,它羽毛美丽而且歌声动人。作为一名正直的律师,也没有一种行为比判汤姆有罪更可悲的事情了,因为汤姆是个好人,是个弱势的黑人,而且一贯助人为乐。

    汤姆是个年轻黑人,经常应一名白种女人的请求帮她一些小忙,但是后者却诬陷他强奸。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种族矛盾激化,影片中安详的小镇上,白人对黑人的歧视毫不隐藏。芬奇作为汤姆的辩护律师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受到了部分激进镇民的威胁。无论是在家中和一对可爱的小儿女一起的时候,还是在法庭上面对法官和陪审团的时候,芬奇都顶住了压力,用自己的良心和正义为汤姆辩护。但是陪审团被黑白对立蒙蔽了群体的眼睛,他们作出了汤姆有罪的判定。一个夜晚,一只黑色的知更鸟惊恐地挣脱牢笼飞向自由,一颗白色的子弹杀死了他。

    汤姆是芬奇的知更鸟,而芬奇的儿子和女儿也有他们童年的知更鸟,那就是他们的邻居——一名深居简出的有着许多恐怖传说的邻居。他们一次次去邻居家“探险”,因为那儿有他们纯洁心灵中最初感受到的“形之恶”。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受到邻居的任何伤害,相反他们在邻居家门口的树洞里发现了各种简陋的小物品,或者是发现匆忙逃走时挂在铁丝上的裤子已经折叠整齐放在一旁……最后在他们受到种族仇恨者的袭击时,也是他们的邻居暗中救了他们的性命——在孩子们眼中,他从一只罪恶的夜鸮变成了一只善良的知更鸟,他得到了孩子们的爱。

    在法庭上目睹了父亲慷慨激昂为善良者辩护的儿女,是无法想象人的肌肤颜色会对判决起着何等重要的作用,其实面对诸如种族纠纷这样的群体性问题时,他们并不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来得幼稚——他们在用未经污染的光明人性进行判断,而我们心中那面明晦不清的镜子中已经难以反映出真实。
    在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会听到无数次知更鸟美妙的歌声,但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去像梭罗一样静听和赞美,而在是糜费斯特的诱惑下举起了邪恶的猎枪——在这个时候,枪法越准,罪恶越大。你我皆凶手,每一次偏见都会杀死一只知更鸟。在失去理智的人群之中,知更鸟的美妙歌声会致招致杀身之祸;而在尊崇善良的社会之中,知更鸟的动人歌喉会得到真诚赞美。作为一个人,不能像知更鸟一样放声歌唱是种悲哀,同样作为一个人,在心灵后院中举起枪瞄准知更鸟更是一种悲哀。

    在《百年孤独》中布恩蒂亚建设村庄时要求每家每户都笼养知更鸟等鸣叫的飞禽,群氓不知道这是为何,只有他明白知更鸟的叫声能够唤来异乡人。在这块土地上,无论我们是庸俗的暂住还是诗意的栖居,我们都离开故乡太远太久了——荷尔德林说我们都是大地上的异乡客——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遵循知更鸟的叫声,不分人种不分国籍,摒除心中的魔鬼,聚集到没有偏见没有邪恶没有伤害的善良之境。

    扮演芬奇的派克说过,我不需要刻意去演,因为这就是我心中的声音。2003年87岁的派克与世长辞,无数人怀念他和他留下众多经典角色,但是最多的最让人敬佩和唏嘘的是其中的两个:一个是作为演员的他——影片《杀死一只知更鸟》中的正义律师和单身父亲芬奇,另一个是作为非演员的他——一个“生活中的巨人”,在银屏内外,“他的一生都是为真实而活”。
    现在,他是一只美丽的知更鸟,在每一个怀念他的人心中歌唱。也许要求每一个人都成为派克那样的完人过于苛刻,但是在我们每次把枪口对准知更鸟的时候,如果能有一刻停留倾听它美妙的歌声,也许就已经足够。

  • Jensen

    1、百年电影英雄第一 nn2003年,美国电影学会评选出电影史一百年来的50个英雄和50个恶人,1962年的影片《杀死一只反舌鸟》中格利高里•派克(Gregory Peck)饰演的律师阿提克斯•芬奇,成为电影百年史上的第一大银幕英雄,力压詹姆斯•邦德和印地安纳•琼斯。派克曾声称他最喜欢的片子是《罗马假日》,但他又说,只有《杀死一只反舌鸟》才最接近他的内心,是他演艺生涯中的高峰。nn影片故事背景是上世纪30年代中期的经济大萧条时期。芬奇是美国南部阿拉巴马州梅岗镇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律师,出身中产世家,妻子已经去世,他在黑人女佣卡布妮亚的帮助下,照料着一双儿女:杰姆和斯科特。芬奇沉稳睿智,幽默风趣,为人正直,充满道义感,经常不计报酬地为穷人主张权利伸张正义。坚定的平等信念,更使他成为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反对种族歧视者,不计个人安危地坚持并致力于种族平等。nn黑人汤姆•鲁滨逊被指控强奸了一名白人女子,芬奇受地方法院委托,出任汤姆的辩护律师。这在种族歧视十分普遍和严重的年代,有着英雄般的光辉。当然,他本人及家人都成了种族主义居民发泄愤怒的对象。 nn派克2003年6月11日去世,《纽约时报》在他的讣告中称:“派克和芬奇是一个完美的混合体”。派克本身就是一位同情黑人民权运动的积极参加者,得知《杀死一只反舌鸟》的导演罗伯特•马利根“芬奇”的人选是他时,他高兴地说:“我乐于从命。我觉得自己不用费很大的劲就可以和角色认同,不用任何表演就可以置身于芬奇的地位。同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认得那两个孩子。”的确如此,影片中很难找到派克表演的痕迹,他就是律师芬奇,他就是杰姆和斯科特的父亲。 nn2、小说《杀死一只反舌鸟》 (《To Kill a Mockingbird》) nn电影改编自美国作家妮尔•哈珀•李1960年发行的小说《杀死一只反舌鸟》。小说甫一出版便获得巨大成功,并成为美国现代文学的经典。次年,该作品荣获普利策小说奖。阿提克斯•芬奇,被认为是种族正义最不朽的小说形象。 nn《杀死一只反舌鸟》对美国宗族主义,包括种族、阶级和宗教有着洞若观火的描述。事涉种族歧视与滥判无辜的严肃议题,文风却风趣幽默、纯朴和暖。极大原因得益于小说的儿童——芬奇的女儿斯科特——叙事视角。其视角和语言的儿童化,使得这个故事的进入门槛不高。斯科特性格活泼,毫不多愁善感,是个很棒的讲述者。她伶牙俐齿,口若悬河,还带着些稚气的幽默。随着情节的深入,故事逐渐变得深沉和沉重,特别是通过对梅岗镇种族不平等者们的对抗和野蛮渲泄的描写,作品的社会批判性得以突显。作者哈珀•李虽然隐在小姑娘斯科特身后,把理解和结论的空间交由读者,但其对社会和政治问题无疑是勇敢直面的。汤姆在被问到既然无罪为什么还感到害怕时,他说:“如果你也是像我这样的黑人,你也会感到害怕的。”——黑人就等于罪恶。现实是现实最强有力的批判者。“假设,最坏的假设:所有黑人都撒谎,所有黑人都不道德,都不可信任,连女人也是,那这个社会就彻底失去了平等。”芬奇在法庭上痛心地说。他恳请检察官和陪审团尊重事实、维护人类和法律的尊严与平等,让法庭——国家最重要的天平,不带偏见地对每一个人平等,“以上帝之名,尽你们的责任;以上帝之名,相信汤姆!”但显然,芬奇一己之力撼动不了制度的固疾、偏见的大山。 nn在英语系国家,《杀死一只反舌鸟》常被纳入学校教材中,大概是二十世纪美国最广为阅读的有关种族主义问题的书籍。 nn3、“反舌鸟”、“鹣鸟”、“知更鸟” nn《To Kill a Mockingbird》中的“Mockingbird”,拉丁学名为:“Mimus polyglottos”,中文名“小嘲鸫”,或称“反舌鸟”、“模仿鸟”。主要活动于美国德州附近,以及加拿大、加勒比海区域,是一种善于模仿各种声音的鸟,所以芬奇说反舌鸟只是用“它们的心唱歌给我们听”。年轻时芬奇是个神射手,他忠告用气枪打鸟的孩子们:“鹣鸟(bluejays)你们尽可以打,但是要记住,杀死反舌鸟则是一种罪过。” 鹣鸟是北美很常见的一种鸟,通常被认为是残忍的害鸟。   nn从比喻意义上理解,“杀死一只反舌鸟”,便指杀死无辜的人。作品中的“反舌鸟”,既指亚瑟•布•拉德力,也指汤姆。前者在小说和电影中都很少露面。传说中他被残暴父亲毁容,形貌恐怖,昼伏夜出。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布就是“恶魔”的代名词。但布除了不断地在一个树洞里给孩子们放置各种神秘、陈旧的小礼物,还为杰姆缝补裤子,在鲍伯•尤厄尔报复伤害斯科特和杰姆时,奋不顾身出手相救。汤姆原本是一个在种植园工作的诚实黑人,乐于助人,却被诬陷犯有强奸罪。庭审中,芬奇证明汤姆左手自小伤残,根本没有能力对梅亚拉施暴。通过庭审,实情其实已经昭然若揭:梅亚拉勾引汤姆未遂,被父亲鲍伯发现,挨了父亲一顿痛打,然后反诬汤姆。尤厄尔一家是镇上最贫穷的白人家庭之一,鲍伯又是个酒鬼,几乎是小镇的人渣代表,但他们是白人,就可以在没有医学证明的情况下,轻易诬告一个黑人。汤姆被判有罪,对上诉绝望,逃跑时被射杀。这只“反舌鸟”的命运,将种族歧视政策的黑暗暴露无遗。因肤色获罪和丢命,无疑是罪恶吞噬良善无辜。 nn不少中文版本中,把“mockingbird”译为“知更鸟”,是误译。  nn4、黑人民权运动 nn刘瑜在《民主的细节—美国的“四项项基本原则”》中写道:“每个国家都有他自己的伤疤,美国政治最大的伤疤之一,是它的种族主义问题。”种族主义可以说是美国最严重的罪恶,直到上世纪50年代初,美国黑人在公车上还必须把前面的座位让给白人。1955年在蒙哥马利市,黑人就以全面罢乘来反对公车上的黑白隔离措施。 nn黑人民权运动的高峰出现在1963年8月,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博士在华盛顿林肯纪念馆前广场,向25万人发表他著名的演说《我有一个梦》,“I have a dream” ——金博士不断重复他对于黑人、白人有一天能和平、平等共存的愿景。集会所产生的舆论压力,终于迫使美国国会在翌年通过《1964年民权法案》,宣布种族隔离和歧视政策为非法政策,从而结束了美国自立国以来长期的黑白种族隔离政策。 nn由此可见,在《1964年民权法案》出台之前,出现《杀死一只反舌鸟》这样的文学和电影作品,其意义何等伟大。一部伟大的作品和一个伟大的时代同生。《纽约时报》的芬奇讣告语中,也提及这部作品和那个时代的胶着关系:“(《杀死一只反舌鸟》)真诚地反对种族歧视和社会不公正,那时,公民权利运动正开始引起全民族的关注。”美国国会图书馆认为《杀死一只反舌鸟》是“文化上非常重要”的一部电影。 nn“反舌鸟”之于美国民权运动,就像一只报时鸟。在派克凭芬奇一角夺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第二年,即1964年,西德尼•波蒂埃(Sidney Poitier)以《田野里的百合花》成为奥斯卡历史上的第一位黑人影帝。一黑一白,也将当时好莱坞激进的自由主义政治意图彰显无遗。 nn刘瑜在前述那篇文章中还写道:“如果大家留心看好莱坞的电影,会发现导演一般不敢轻易把黑人塑造成反面形象……黑人总是代表着一个勇敢,正义、智慧的形象。”哈哈!被“政治正确”约束得谨小慎微的好莱坞导演啊,回看1964年,其实好近。 nn5、非题外话 nn作品中的还有一位黑人,芬奇家的女佣卡布妮亚。她受过教育,完全不像一般佣人那样溺爱孩子,她对斯科特和杰姆很多时候比他们的父亲还要严格。而显然卡布妮亚很受芬奇和两个孩子的敬重。 nn斯科特和杰姆除了直接观摩了庭审的全过程,见证了父亲的缜密、睿智和勇气,更是陪伴父亲经历了这个艰难的过程,一同承受了小镇居民的仇恨和偏见。万圣节之夜,甚至直接成为报复对象。但这都没有扼杀他们发现和欣赏善的眼光、护守正义的良知、直面人之恶和社会之罪的勇气、修正自己偏见的意识。斯科特和杰姆成长的脚步会一步步合上父亲善良、平等、正直、勇敢的步伐。 nn(请勿转载)

  • Jensen

      一、艰难时世中的成长

      威廉•曼彻斯特在撰写美国社会实录的时候,在开篇的标题中将1932年写为“最惨的一年”,经济大萧条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上千万的美国人在为了找工作而奔波,两百万人到流浪,中产阶级迅速破落,有人用自杀这样的极端方式反抗此等时势。凯恩斯说类似的事情称作“黑暗时代”,人们掉落深沟谷底,摸不清楚方向,在这种时候人们都会觉得已经山穷水尽。大多数人无事可做,前途渺茫,整个民族陷入一种阴暗的低潮期一蹶不振。

      “杀死一只知更鸟”(To Killa Mocking bird,1962)就是发生在这个充满不安、贫穷、挣扎和恐惧的年代的故事。梅科姆镇古老而破败,空荡荡的街道,歪斜的建筑,杂草丛生的林荫小道,在灰白的日光直直瞪射下形成了斑驳的阴影。人们慢吞吞地尽量拖延着时间,但仍旧不知道如何挥霍这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当地的农民穷,交不起咨询律师的费用,只能用粮食代替,身为律师的阿迪克斯•芬奇也生活拮据。以农业为主的梅科姆镇,如果农民交不起现金,就意味着其他任何职业的人只能收到一些抵押物作为偿付。

      许多孩子在那个艰难时世里成长、懂事,其中一些人成为了今后美国的领导人和各个领域的引路人,比如七岁的罗伯特•F•肯尼迪,八岁的詹姆斯• 鲍德温,十九岁的杰拉尔德•福特和理查德•M•尼克松。可以说,那个时代造就了他们,深深影响了他们的思想和今后的道路。影片就是透过九岁的斯考特和十三岁的杰姆的透明的目光,来审视这个世界,带有一种孩童的好奇,对神秘的探索精神,少年时期的莽撞天真。他们容易犯错,容易受创,容易愤怒,容易成长。这种成长的愉悦与艰辛,令平淡的故事透露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带着观众走出黑暗中的迷雾。

      斯考特作为阿迪克斯的女儿,故事的讲述者,她对世界的认知、情绪的波动,都在无形的影响着影片的步伐。小孩子都相信幽灵和鬼怪之说,并对挖掘这样的轶事乐此不疲,所以她对于布•拉德利的各种可怕传闻都深信不疑,说他是幽灵,满手鲜血,生吃小动物,脸上有道骇人的疤痕,牙齿稀落,两眼外鼓,活脱脱一个骷髅。在这种惧怕心理下,拉德利一家都渐渐被妖魔化成了一个讲述着古怪悲剧的家庭。拉德利那座静悄悄的房子更加成为了一个恐怖幻想的最佳场所,看起来不是寂静无声,仿佛酝酿着什么罪恶,就是隐约传来低沉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布•拉德利就是恐怖的代名词,在斯考特的噩梦中,他总是隐藏在什么黑暗的阴影中,狞笑嚎叫,嘴角流着鲜血。于是,当她那天坐在轮胎里,滚到拉德利家的台阶上时,几乎吓得动弹不得,“身上的血都凝固了”。孩子们一直以去布•拉德利家的院子里冒险,当成是娱乐的一部分,却被父亲阿迪克斯制止了。他们对此并不太了解,他们还是孩子,不太能分辨事情的原委。

      每当斯考特充满对生活愤怒、不满,与身边人发生矛盾时,都是一次成长的体验,让她更加认识到生活的面孔。她不爱上学,因为受到了卡罗琳小姐的指责,阿迪克斯教育她要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虽然她认为传统的教学方法“骗走了”自己的一些东西,但阿迪克斯仍旧让她从中学习有用的东西;斯考特容易愤怒,不会控制情绪,所以她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以“拳头”这样的暴力方式解决。只要她生一个人的气,就会极端到说“我恨你,看不起你,希望你明天就死!”这样的话。某种程度上,大人们对于黑人的做法也如此极端,丧失理智和基本的道德判断。他们恨,那么就要令他死。孩子身上展现的一些毫不掩饰的人性的缺失,折射出大人身上的影子。

      孩子们都喜欢尊敬阿迪克斯,不仅仅因为他是父亲,而且因为他的公正。哪怕是小孩都需要有辩白的机会,虽然他们在大人的眼中,脾气暴躁,不合规矩,有时候打架骂人,但是他们也需要理解,需要表达。这就是所谓的公平,阿迪克斯从来都不只是听取任何一方的片面之言,都会让他们有机会为自己的想法作出解释。这也是斯考特非常崇敬父亲的原因之一。到了社会上,法庭中,哪怕大多数人都认定一个人有罪,那么他也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

      最后布•拉德利通过自己的善行,一片诚挚之心,排除了他在孩子心中埋下的芥蒂。当恐怖的阴影驱散,斯考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害怕相信所谓“鬼、热气、符咒、信号”之类的事情了。她懂得了运用判断力分析事情,而非轻信谣言和偏见。布•拉德利不仅仅送给了他们两个木头人,一个坏了的表和链子,一把小刀,还救了他们的生命,陪伴他们一路成长。

      二、杀死一只知更鸟

      在美国南方有这样一句俗语:杀死知更鸟是一种罪恶。电影的同名原著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取名自这句俗语,但是略去了后面的“是一种罪恶 ”,所以从名字看来更像是对一种事件的陈述,这种客观的平静中暗藏着控诉的力量。知更鸟除了高唱动人的歌曲,不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情,不破坏花草,不毁坏谷仓,只是为了愉悦听众而尽情歌唱。所以打死这样无害的生灵就是一种罪恶,一种毫无意义的残杀。

      在影片中,有两只被人误认为是恶魔的无害鸟儿,一个是斯考特的邻居布•拉德利,另一个则是黑人汤姆•鲁宾逊。前者是邻里间偏见流言的受害者,后者则是当时美国社会对黑人歧视的牺牲品。

      这个残害无辜黑人的故事绝非随意编造,而是来源于当时社会的真实状况。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在美国南方各州,黑人和白人性交是犯罪的,于是当很多白人女性被怀疑和黑人有染,她们为了推诿责任,就说这是强奸。曾经有一起著名的“斯科茨博罗青年冤狱”:两位白人纺织女工指证九个失学的黑人男青年非礼她们,使得法院判处男青年死刑,之后关于本案的所有上诉均告无效,一切案情当最后一个受害者死于监狱才算告一段落。最后当真相公之于众后,民众哗然,引发了黑人为自己的人权而斗争。

      当年的大萧条对美国人心理的影响,决不是贫困两个字可以解释这样简单的,一系列的矛盾都在蓄势待发,当时的总统胡佛实施的一系列政策都华而不实,他只能说一些空话和不痛不痒的承诺,很多报纸都指责他满嘴谎言。全国到处都是一派衰败的景象,金融巨头们也畏首畏尾,鼠目寸光,不乐观的前景让所有人都踌躇不前。人们不再愿意相信什么,每个人都孤零零地无可依靠,面对束手无策的政府,人民的信心已经跌到了谷底。他们屡试屡败,对以后的生活断绝了希望,越是在这样的情绪下,越突显出很多社会问题。就像影片中的斯考特一样,他们的怒火总是一触即发,随时准备将满腔的积怨发泄出来。于是,就有了这样各种复杂情绪下的牺牲者——汤姆•鲁宾逊。

      从一开始,故事并没有说明这件事情的缘由,只是从成人之间严肃的对话,还有斯考特和同学的冲突中,看出来阿迪克斯要为黑人辩护的端倪,而这件事情似乎随时都能挑起一场战争,平时的朋友和邻居都因为这件事情渐渐变换了面孔。南方小镇的平静,势必要被这个事件所打破。

      杰姆和斯考特在跟随父亲探访汤姆•鲁宾逊一家时,初次体会到了整件事情的可怖之处。杰姆在黑暗中独自坐在车中等候父亲,尤厄尔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佝偻着身体,醉醺醺地扑向车窗,贼头贼脑地窥视着熟睡中的斯考特,然后紧贴着玻璃恶狠狠地盯着杰姆,扭曲着五官,露出了嘴里的假牙。杰姆有些被吓坏了,在车子里狭小的空间中,他感受到真正的压迫感,来自同类的威胁,这些不再是流言蜚语的空想,而是眼前的“恶魔”。幸好父亲及时出现了,他像个不容置疑的守护神出在画面的正中央,表情严肃,稍微皱起眉头。尤厄尔先生已看到父亲立刻矮了半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黑人维护者”就溜走了。他每次出现都不怀好意,却总是看到阿迪克斯就退缩了回去,似乎骂人只是用来掩饰他的心虚。哪怕在庭审结束后,他吐了阿迪克斯一脸的口水,阿迪克斯也只是不卑不亢地用手绢抹掉了。阿迪克斯越是平静,越使得尤厄尔无地自容。

      黑人在这部电影中完全是没有话语权的角色,他们只能坐着等待,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于冷眼他们只能默默承受。但他们仍旧带给大多数白人一种恐惧感。就像在书里哈珀•李写道的那样:“世界上一共有四种人。像我们和我们的邻居这样的普通人(‘我们’指杰姆),像坎宁安那样的住在树林里的人,像尤厄尔那样住在垃圾场上的人,还有黑人。”“我们”不喜欢坎宁安那样的人,坎宁安不喜欢尤厄尔那样的人,而尤厄尔憎恶黑人。而陪审团是由坎宁安那样的人组成的。黑人处在最下层,最被蔑视和忽略的底层,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和鄙视的种族总会有种没缘由的恐惧感,他们虽然自觉有优越感,却仍旧觉得对方野蛮,粗横,攻击力强。哪怕到了今天种族问题依然是美国社会不可忽略的问题,在2004年引起广泛关注的电影“撞车”(Crash)中,桑德拉•布洛克饰演的白人女性在街上看到黑人经过,仍就会不由自主地闪躲。经过几十年的社会发展,不断地融合,这种不由自主地恐惧仍旧存在。只是内在的原因更加复杂隐秘。

      在法庭审判汤姆•鲁宾逊的前夕,梅科姆镇人心中的恐惧酝酿的矛盾终于爆发了,除了阿迪克斯没有人愿意给黑人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阿迪克斯守护在监狱的门口,头上的灯泡射出冷静的光芒。四面八方的汽车涌向了监狱门口,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镇民都变得面目狰狞,他们不再是拥有理智的常人,而是一群暴徒,试图冲破阿迪克斯的守护,撕碎了监狱里那个黑人。阿迪克斯已经不是年轻人了,实际上他五十多岁了,他没有生气或者有任何激动的情绪,他还阻止了斯考特对于其他人的踢打。后来他说,是孩子的出现制服了这些人的“兽性”,但阿迪克斯那种沉稳的正义的力量,是不容忽视和质疑的,他不用一兵一卒,他不用暴力相向,那些人会自己望而却步。人拥有的不仅仅是身体、物质上的力量,更强大的是精神上的。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阿迪克斯这样的人,但是人们都会对这样的人产生敬畏,因为他有他们没有的勇气,他有他们没有的坚持,他有他们没有的文明。当每个人都盲目的愤怒、失狂,放纵自己的欲望,他们惧怕这样目标清晰,为理想奋斗终身的人。

      在整个美国的经济和精神都跌入谷底时,罗斯福适时地站了出来,掏出在海德公园书房的手稿,洪亮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美国大地:“我们唯一引为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一种无名的、丧失理智的、毫无道理的畏惧心理。它能把我们搞瘫痪,什么事也办不成,使我们无法由退却转为进攻。”这番演讲给奄奄一息的民族注入了一针兴奋剂,那些流浪街头的人停下了脚步,昏昏噩噩的人抬起了低垂的头颅,孩子停止了哭泣。虽然新总统的上台不能马上改变国内的凄凉现状,但是却让人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有的时候,人们在黑暗摸索中停滞不前时,需要的不是不远处的曙光,而是心中的希望,这希望就像一盏明灯,能指引他们走出恐惧的黑暗。

      小孩子对于布•拉德利的恐惧,梅科姆镇居民对于黑人的恐惧,美国人民对于经济萧条的恐惧,都让他们在恐惧中放弃了反抗,只能在恐惧中越陷越深。就像杰姆那天晚上,把裤子丢在了布•拉德利院子的边缘,他也不知道害怕什么,只是恐惧让他拼命逃窜。当最后发现他们的恐惧并非真实,让他们害怕的只是心中的懦弱,被挫败感压制的信心,而一旦你发现了这一点,发现了当人经历绝境后心会变得多么坚强,“因为我们始终站在死亡的边缘而没有放弃对生命的热爱。由脆弱变得坚强。有坚强而变得自信。”

      三、只属于格利高利•派克的阿迪克斯•芬奇

      “即使我说得天花乱坠,如果没有慈心一片,那也犹如钟鸣钵响,徒有其声而已。

      即使我预见未来,深通奥秘;即使我信念十足,力能移山;如果没有慈心一片,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新约•保罗致哥林斯人的第一封信》

      在纪念格里高利•派克的晚会上,她的女儿站在台上,说:“全世界都希望有格里高利•派克一样的父亲,但他是我们的父亲。他真的很像阿迪克斯• 芬奇。”纪念会播放的纪录片中,派克在“杀死一只知更鸟”剧本的最后,潦草地写下了这样几个字:公正、勇气、执着、爱。这几个词不仅仅属于阿迪克斯,也属于派克。作为父亲的派克,也许不算宽厚,但总是公正,不管工作多忙,他都能空出时间处理家庭的事情,他从没有错过孩子们成长中任何一个重要的时刻。作为他的孩子,你只需小心不要要求太多,因为他都会给予满足,只要他觉得要求合理,哪怕横跨半个地球他都会飞到他们身边。

      派克生命中发生过两件对他意义重大的事情。一个是在1952年,遇到薇诺妮,她是他的至爱,人生侣伴,她与他排练了剧本上的每一句对白,去过他每一处拍摄地,她总在他身边陪伴着。他很爱她。另外一件事情就是1961年,朋友送给他一本《杀死一只知更鸟》,这部小说成为了他事业中最重要的里程碑,小说作者哈珀•李成为了派克一家非常重要的朋友。

      阿迪克斯•芬奇一直是好莱坞银幕上的经典形象,他是好父亲,好律师,既是一个战斗者,也是一个守护者。他具有男人能具备的所有美德:有良好的教养,富有责任心,为坚持信念作出不懈的努力,尽量去爱每一个人,不因为个人情感而作出不理智的举动。最为可贵的是在那个充满恐惧的年代,人人自危,他能站出来为坚持理念,为改变社会作出努力。他曾告诉自己的孩子:“我们不能因为一百年前失败过就不再争取胜利了。”

      阿迪克斯快五十岁了,已经不再年轻,只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不做一些能让自己的孩子拿来炫耀的工作,此外他还戴着厚厚的眼镜,左眼几乎瞎了,如果他想看清楚什么,只能扭过头用右眼看。他也没有其他的娱乐,“从不打猎,不玩扑克,不钓鱼,不喝酒,不抽烟”。他只喜欢看书。他是个神枪手,但是他从不引以为傲,直到他打死了路上的一条疯狗,孩子们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枪法精准的猎手。

      那是二月的一天,街道静悄悄的,人们都待在家中,,树叶纹丝不动,日光直射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明晃晃得无所遁形。一只狗歪歪扭扭地从街道的尽头走过来,没有口吐白沫,也毫无向什么人扑过去的迹象,却更加令人心惊胆颤,没人知道它接下来会怎么样,是倒下去,还是变成猛兽。阿迪克斯和几个男人都闻讯赶了过来,但是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开枪,他们把枪交给了阿迪克斯。他毫无迟疑地走向街中心,空气像水一般在他身边缓慢流过,他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又滑了下来,他干脆把它扔到一边,敏捷地扣动了扳机,那只狗应声而倒。阿迪克斯依旧保持着微蹙的眉头,并没有得意的样子。别人都说他是神枪手,但他并不以此为傲,所以杰姆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枪法如此好。他不会轻易端起枪射击,除非他觉得万不得已,因为射击不是绘画或者弹钢琴,毕竟当端起枪的一刻起,就注定拥有“超越了大部分生物的才能”,这对于其他人或者动物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对于一只发疯的狗,阿迪克斯可以端起猎枪,对于怀有种族偏见的居民,他却一直都这样说:“这次我们不是和北方佬打仗,而是和朋友较量。但是记住这一点,不管事情变得对我们多么不利,他们仍然是我们的朋友,这里仍是我们的家。”哪怕尤厄尔先生再强词夺理,梅耶拉再隐瞒事情的真相,阿迪克斯都有条不紊地陈述辩辞,他铿锵有力的语调,掷地有声的话语,总带有可以平息怒火的力量。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让陪审团迟迟不能下决定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顶住各方的压力和威胁,在为黑人的利益辩护的人。问到这样做的理由,阿迪克斯说得很简单:“假如我不这样做,在镇上我将抬不起头,在立法机关就不能代表这个县,我甚至不能要求你或者杰姆别再做某种事了。”他不仅是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而作,也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而作,他希望成为他们的榜样,他也知道孩子们都在看着他。很多时候不用多说,以身作则就是最好的榜样。杰姆就是在父亲的影响下不断成长,到最后,谁都知道他会成为阿迪克斯那样的人。

      不论是阿迪克斯或是派克的存在,都让那些生存在各种恐惧中的人看到一丝曙光。告诉世界,还有这样的人存在,还有很多人都不再相信的情感存在。在美国电影协会颁发的终身成就奖仪式上,派克已经八十岁了,他把自己称为“来自拉霍亚的小子”,荣幸地和莱昂内、沃尔特•休斯顿、威廉•怀特这样的传奇人物合作,而他也正是很多人心目中的传奇。他悉数了好莱坞黄金时代的演员,每一个名字都激动人心,这些都是和他合作过的伙伴。他这样诠释自己的职业:“影视娱乐扩大了人们的同情心,启发心灵,激发斗志,温暖人的心房,摧毁伪善、贪婪、虚假,引发幽默感,让我们娱乐后得意容光满面。影视娱乐并不只是为了赚钱,同志们,作为艺人的自豪感的价值更高,艺术的价值更高,人类的创造力是无价的。”恐怕在那样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没有一个人可以自豪地说出上述一席话,但是派克就可以,因为他用自己的一生来证明了这句话。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若没有我的妻子薇诺妮,没有我的家庭,我不会有今天,没有他们,这一切都会毫无意义,家人需要我时,我希望自己能足够坚强……薇诺妮,你是我的唯一,我不打算在电视上哽咽着说我爱你,让你难为情,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永远把家庭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有了可以分享的人,可以同甘共苦的人,才有勇气和动力去面对这个世界,追求的东西才真正变得有意义。所以,在电影的最后,阿迪克斯抱着斯考特守候在杰姆的床前,整个晚上他都会在这里,他的影响会一辈子都守护在孩子的身边。

      如果可能,他的坚毅与温暖也会一直陪伴在所有看过此片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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