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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树先生》剧情:树(王宝强 饰)的父亲亲手杀死了树的大哥,后来父亲去世了,但两人影像却时常浮现在他脑海在汽修铺工作中,他开始眼花,后来出了工伤,住进医院,护士苹苹(何洁 饰)给他拆线时,厂长将他辞退了。他的家面临拆迁,因为村长小舅子在这开矿,他感到十分无助,没事在村里闲逛,与朋友喝酒, 没钱就向弟弟伸手。某天,他碰到了朋友的表妹张小梅(谭卓 饰),一见钟情。但在相亲中,他发现小梅是个聋哑女孩。然而,这并没有阻隔他们的爱情。朋友结婚,他卖力地张罗,却无意中得罪了村长的小舅子,受到侮辱。一气之下,他来到城里找朋帮忙。在朋友的奥校打工时,他见证了朋友搞婚外情的事实。他通过短信跟小梅传情,最终决定与她结婚。然而,这场婚礼却进行得异常艰难……
以前看中国的所谓“大片”时,时常感叹为什么没有导演来关注我们当下的社会。这是一个急速发展、变化中的社会,人们的价值观在对物质的追逐中发生着扭曲,而贫富的两极分化则让这个社会每天都在产生着新的矛盾。矛盾,从来是影视乃至文学最好的素材,中国的导演们不来开发这片“宝藏”,可惜了。
直到我看到了《Hello!树先生》这部电影,我开始相信这片“宝藏”正在开始被发掘。
有人说这部电影是超现实主义,更有人冠以魔幻、荒诞的标签,而在我看来,这部电影是真正的现实主义,甚至现实得近乎残酷。
很多人看完之后说看不懂——这很正常,因为导演并没有采用平铺直叙的方式,而如果你再看第二遍,第三遍,就会发现很多你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通过这些细节或许可以让你豁然开朗。
影片的开始,树哥出现在树上。很多人以此为由认为整部电影都是树哥的幻想,这种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接下来出现片名后,影片才正式开始。
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导演刻画了一个有些邋遢、堕落的农村青年形象,虽然与村里的“有为青年”们相比差了不只一个档次,但毕竟还算正常。他想保住修车工这个生计,无奈老板因为他眼睛受伤两千块钱就把他打发了;自家的地被村长的小舅子二猪占了,他也不敢吭声,甚至幻想到对方的公司去上班;好友小庄把二猪的车蹭了,本来想当个和事佬,没想到这最后一点自尊也没留下……虽然都叫他“树哥”,但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的生活在遇到小梅之后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小梅的美貌让他心动,在得知她是聋哑人之后,树哥内心很纠结,但他很快下定了决心,追向面包车和车上的小梅……
为了第一次与小梅的正式见面,树哥特意去配了一副眼镜,这幅眼镜与他鸡窝一样的头发和邋遢的衣着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很是滑稽——自然,这样的形象在小梅看来也没什么好感。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时没了下文。
高朋的婚礼。新郎新娘从车上下来还不忘拿树哥开涮,二猪因为树哥踩了他的鞋还狠狠推了树哥两下,树哥只能装作无所谓。酒过三巡,树哥仗着酒壮胆,终于和二猪提出了占地的问题,谁成想二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几句口角过后,双方起了激烈地冲突!因为二猪的步步紧逼,树哥终于败下阵来,他自知自己根本不是二猪的对手,如果继续硬撑,自己只能吃更大的亏,于是,树哥给二猪跪下了……虽然有陈艺馨在一旁安慰,但树哥说出了“活着没意思”这样的话。
在高朋婚礼上受到的屈辱给树哥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如果说之前树哥在村里还有一丝自尊的话,这次当众受辱已经让他在村里颜面尽失。他选择了逃避,同时也为了找口饭吃,他去省城投奔陈艺馨。开办补习学校的陈校长生活很是滋润,还在外面沾花惹草,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她老婆与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在陈校长家庭不和的时候,树哥却收获了他的爱情。“你知道吗?当我们相视的一刻,就是这世界最美的瞬间,就算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这是树哥发给小梅的第一条短信。短信虽然不长,却透露出很多信息:首先能写出这样的文字,说明树哥也受过教育而且小有文采,其次,“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又显出他调皮的一面。小梅在知道是树哥发给她的短信后,回了一个“哈喽!树先生”——虽然只有短短只有五个字,却让树哥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看来有戏!小梅叫他“树先生”,有调侃的成分在里面,而小梅愿意与他交往,树哥的第一条小有文采而且俏皮的短信功不可没。请注意,这是片中唯一一次出现“哈喽!树先生”这句话,而这句话也是影片的名字。我觉得电影叫这个名字也是有深意在里面的,毕竟看到这句话是树哥在片中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微笑的时刻。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更重要的是爱情的召唤,树哥打道回府了。第一次约会的气氛比第一次见面时轻松多了(注意这一段女主角的表演细腻而到位,让人佩服)。双方为数不多的交流让我们更清楚地认识了小梅这个人。“结婚是我的事,为啥要先跟我爸妈谈”,“让别人决定你的命运,那不可悲吗?”——小梅虽然是聋哑人,但作为衣食无忧的城里孩子,她同样有着独立的个性。双方的结合固然有互相迁就的成分在里面,但小梅愿意嫁给穷困潦倒的树哥,更重要的是看重他真诚的一面。有人说小梅熟练地点烟说明她以前有不良嗜好,而在我看来,最起码她拿烟的姿势就是不熟练的。更有甚者,有人说小梅在盲人按摩店里可能做过“小姐”,这更是无稽之谈了。按摩店是小梅的父亲开的,应该是在家里拿出了一部分空间对外营业,而且注意看的话,树哥第一次去拜访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另外一个按摩师(看动作也是盲人)从后面卫生间里出来——这一切都说明这无非是一家养家糊口的按摩店罢了,绝不是某些人想象的那样。
“就把你的命运交给我吧”,不是豪言壮语,却让我们看到了树哥男人的一面。小梅的一句“傻样儿”,宣告两人将开始新的生活!
树哥的婚礼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树哥让三弟把他老板的“皇冠”借来当婚车。这里需要分析一下树哥与弟弟的微妙关系。弟弟在城里打工,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问题,需要时还有能力接济一下家人。但通过片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镜头可以感受到弟弟对家人尤其是树哥并没有太多感情,树哥住院时弟弟给过一千块钱,后来树哥相亲又给过他一些。弟弟对树哥不能挣钱却总向他要钱已经有些反感,但碍于兄弟情面却也不好撕破脸皮,这次只借来帕萨特当婚车也算是一种无声地抗议吧。树哥得知弟弟没借来皇冠,有些醉意的他骂了人。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树哥能依靠、能骂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弟弟了。谁料想弟弟也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竟骂树哥“吃屎了吧你”。树哥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严重打击,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先打了弟弟。火光在家中熊熊燃起,兄弟二人厮打起来……
肉体上的伤是次要的,连弟弟也与自己撕破脸皮,树哥刚因爱情滋润稍稍好起来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树哥神智恍惚中仿佛又看到父亲燃起了篝火,他悄悄接近,将父亲按倒在地死死掐住。父亲的形象在树哥的心里被彻底撕碎,但树哥的人格也因此彻底地分裂!
影片中父亲和大哥的形象始终是一条随着情节发展的暗线。影片一开始就说明了哥哥是因为86年被派出所当流氓抓起来,被父亲吊在树上失手勒死了。这一童年的阴影一直伴随着树哥的成长,也可以看作是树哥最后人格分裂的基础。影片开始时树哥眼睛花了,远远看到仿佛父亲在点起篝火;在陈艺馨学校的黑板上乱画,父亲板着脸的面孔也会忽然出现;现在,树哥与父亲正面交锋了,并把父亲的形象撕碎。
接下来树哥脑子中出现了大哥和“嫂子”的形象。县文工团,那个年代特有的名词;大哥的发型和喇叭裤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 《冬天里的一把火》更是八十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这是树哥的幻觉,却也是小时候他的亲眼所见。
树哥已经疯了,但婚礼还要继续办下去。这里可能也是对影片理解有巨大争议的地方。从此处开始如果全部理解为树哥的幻觉也并非毫无根据,但笔者更倾向于认为接下来仍是现实中的事情。片中的每个人,除了树哥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其间穿插着大哥和嫂子的“出现”,大哥对他吹了一口气,树哥仿佛就又来了精神背起小梅就走,这恰恰说明树哥处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雪地里背新娘那段,缓慢的镜头和厚重的呼吸声更是一个“迷糊”中的人的状态。新婚之夜,树哥继续“迷糊”着,小梅主动上来才完成了交合,但树哥却是在本能地进行着排斥,父亲、大哥的形象反复出现,树哥仍然没有摆脱儿时的阴影。
树哥漫无目的地在村里游荡,他的言谈举止已经完全是一个疯子的形象了。小庄遇到矿难,村里因采矿而停水,其实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树哥能“预测”这些事情的发生,不过都是树哥的回忆与想象,亲身的经历与回忆纠缠在一起,他将自己放入到过去的情景中,想象着自己成了能预测未来的“大仙”。现实中小梅不堪忍受这样的生活回了娘家,弟弟也带着母亲搬到城里去住了,只剩下了树哥一人还留在家里。村长,二猪,瑞阳矿业的秘书先后来找树哥算卦,这是树哥的进一步想象,因为他要在自己的梦里获得从未有过的自尊。13月18日早8点准时开业,参加开业典礼,煤矸石造原子弹,抢先登陆月球,这些都是树哥的呓语,影片中树哥在树上的傻笑更是明确无误的告诉了观众。树哥与人们随波逐流地奔向“太阳新城”,但红色的画面却更像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影片最后,小梅回来了,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们手牵手走向他们的新家。但这仍然还是树哥美好的想象,也许,活在自己想象的美好生活中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当我把澎湃的激动压下去转而开始敲击键盘写影评的时候,却立马跌入了一个僵死状态——正襟危坐近半个小时,在脑子里把之前熟悉的各种评论风格过了一遍,但就是找不到一个与电影相匹配的语风——至少在目前,我掌握的评论语言完全无法誊模出我看片的激动、悚然、瞠目结舌。干,已近乎非小说语言无以达至。呆了半响,我终于想明白我该说些什么了。
假如一定要套一个主义以便于分类理解的话:这货不是超现实主义,从头到尾它就是赤裸裸的魔幻现实主义;假如一定要在国内找个影片对标的话,《太阳照常升起》立马要面壁思瑕;假如一定要从海外找个牛片好在国际上出一下轨的话,《Naked》揉上《Inland Empire》可能更接近树先生——这绝对不是丧心病狂的吹捧,它在摄影、配乐、编剧、表演等等方面完败于刚才提到的三部电影,但是它却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个巨大的具有”中国特色“的Bug,一个切片存档,且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咱们往细里扯。
我不知道韩杰拍这个电影有没有野心,细看下来,他确实往这部电影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满满当当,却不急于分门别类,仅以树的变化这一线性叙事串联,承载力不够不说,还压迫影片结构失衡。若按常规理解,那么几处硬伤就更扎眼:比如故事在山西,怎么除一人一鬼外全给整东北户口了?火起,兄弟阋墙,来了一帮人无一人救火都来润滑人际关系啊?小梅在山西那个风口袋里隆冬时节还敞着怀默默的哭泣装纯给谁看呐?树先森开口闭口用的语言和他发短信写便签时用的完全不是一个品种,煽情膻到了羊腿上了?
恰恰是这些“硬伤”把我从这段时间看片的节奏性麻木中逼醒了。因为它们的存在太碍眼,若掌中刺一般不拔不爽,但是在挑的过程中逐渐发现整个手都不对劲,可又不能把整个手给剁了,于是把手伸远了一点看,一看不当紧,发现整个手成《Tetsuo》了,整个都气脉不顺拧在哪儿。哪里出了问题?
先拎出来一条线:语言。影片开头是一个拆迁宣传车,广播由远而近,“这是一个让生活充满幸福……从60到200平方,占地800亩,独具匠心的版型设计,将给您带来别墅的享受,对人的体贴关爱,对人格的塑造,对人居空间的拓展,幸福生活在不经意间流淌,太阳新城,我心中的太阳!”原谅我全段摘下,请相信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段话发生在一个凋敝、落后、满目疮痍的农村,受众是一村近乎破产或正在破产的农民,给谁听呢?要知道连北京的郊区拆迁的时候宣传语都是口号话的,而非广告式的,且这广告词像是说给三线城市新富阶层听的。这种突兀太扎眼了。紧接着王宝强出现,在被小庄载走之前,用的是接地气的“官话”。但这官话用在和孩子们的对话里,虽然明明努力想沟通可是如何得以实现?
快进。校长甲和甲夫人吵架。两个人是同乡,吵的时候却不用乡音,都飙了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当甲夫人用80年代初中教书腔说起“端屎端尿”的时候我他妈快疯了!夫妻之间操起霸权语言体系进行伪装、吵架的时候,这怎么可能还过在一起?在这两个已经成逼的骗子身边时,树先森IQ、EQ、QQ通通被高盛看多,于是烧烟酿酒香,块垒煨诗行,从命运的高度把梅姐童话了。
当树成了树半仙的时候,他绝对不是精致的卡尔维诺生出来的树上的男爵,那种中产阶级的精确、轻盈、迅速的语言派生出来的摩登、理性、富有逻辑、浑身洋溢着孟什维克的傲气的人种,树半仙这辈子怕也改良不了。他所掌握的异化的道教语言只能生出摸着自己骨头算命的人,则更接近马尔克斯笔下落到人间长了一双翅膀却越混越惨的“天使”。诡异的是,或者说在意料之中,所有的人物在这个语言体系下沟通达成了!
或许此时各位看客明白为什么我在开头提到落笔之难的原因了吧?——这破电影完全没个从一而终的语言体系——通常当你评论一部电影的时候,在评论开始就会有一个类型划分,在这种类型下,电影有差不多的语言体系。比如《英雄》、《唐山大地震》,这是天朝派系,那么自然评论抢点的捷径就是书面语的宏大叙事,再比如商业运作相当成功、风头正劲的《失恋33天》,它所有的萌贱腐笑泪点都是小清新的圈圈,评论时用小清新语系跟之或用重口味语系弹之都能很快高潮。可是当你突然面对这电影带来的冲击,还不想随便找个框框给圈起来换取自己虚假的安心时,我想你可能也会和我一样困惑。
仅仅是困惑?亚麻跌咿呀~,别着急,人生呢,还很长。这才是第一层地狱,而已。
容我先扯些电影周边的事。今年九月我做了次漂游,漂游的第一站是山西吕梁。作为一个标准的资源城市,吕梁富的很不明显。它曾经用煤炭推出了一个中国首富,自然各个吨位的煤老板就特别多。我在吕梁市区呆了两天,除了睡觉和涂点随记外,就是泡博物馆、逛书店、看店面、跟出租司机、街头小贩、失业旷工聊天。有两个现象我特别留意了下:
1、吕梁东北人特别多。其实这不是特例,中国东北人哪儿都多,就地说事,吕梁东北人多是因为当地夜总会众而聚之。抽样街头访问结果显示,东北人几乎控制了吕梁黑道业务的各个方面。整体人格比较稳定。
2、除酒店、饭店、步行街之外,当时吕梁市街头其它店面整体萧条。建材市场微火。公共文化场所长的挺好看,但实际惨不忍睹。市图书馆只有三排书架,老旧不堪,我特意看了下借阅登记表,半月之内共计二十一人登记,其中一人是成年人,其它全是哇哈哈。
在三晋之地,晋商是个怎么也绕不开的话题。从吕梁市离开后,我沿碛口—临县—兴县—太原—包头—银川一路追踪,对照现实思考晋商得以腾达的交通因素、文化因素、政治因素、金融因素。在碛口第一夜的时候非常意外的读到了某网刊出来的《中县干部》,其中“政治家族”那部分让我在黄河的涛声中两股战战,不由重新审视晋商捐官的传统——当下靠煤炭发家的这群二胖,在这个体制内灰常,光荣地,继承和发扬啦。甚至不仅如此,这个所谓精神传承还影响了新晋商代表——妈的,看看百度那孙子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为煤老板奉献血肉的畜人们至为罕见的被整体压在农耕文明中。攀谈过的居民、街边手足,淳朴的让人想哭。当官商们拿着畜人们血肉榨出来的钱,再通过国内畸形的金融系统攫取更多利润的时候,畜人们还在遭受儒教十万公顷遗毒的蹂躏——在县镇里投宿小店,几乎没有店主会主动给你开押金收条。“你不信我?还用开这个?”大哥,你不是乔致庸,我也不是孙茂才,咱无法躺在乔家大院的遗址上意淫盛世年华。
所以,在穿过山西的沉重之后,再看这部影片,那种共振会来的排山倒海。
逐渐枯萎的乡村,被矿场和房地产开发侵蚀着。敏感的人异化的速度接近光速。试图以情感、理性对峙的人,无力的依附着儒教的伦理纲常。家庭构架人情味少而经济交换多。每一轮的经济冲击都会让这些人更紧的抓住儒教的荆棘。如果手上的伤口危及到了生命,要么不要脸,要么不要魂,要么不要命。如果想要,非死即疯。
不要脸的是哥们,不要魂的是亲人。死的人是小庄。疯的人,是树先生。黑吗?别怕宝贝。还有其它颜色呢。
弗洛伊德的教徒们很容易把这部影片看成超现实主义影片。很显然是贯穿始终的性。从动机到仪式再到受阻,如若再拿布努艾尔大神的《The Golden Age》对比分析的话,确实可以得到一个相对光鲜的阐释,就像当年解读《太阳照常升起》一样。只是这个光鲜最多只能算的上《树》的反射光而已,它在再现的过程中已经无意间实现了新的成就。——当年《太阳》通过性和潜意识来解构官方意识形态的时候,不管手法多么花哨,演员多么牛逼,它还是用宏大叙事走对抗之途。冠以超现实电影不能算错。但是,《树》却处处显示出去中心化的网络叙事,所有的桥段所有的碎片连在一起时,不管它是用性还是用刑,干伊三妹,它只是展现给你看下面几个字:
“ 我
们”
之
间
没
法
沟
通
在社会结构固化的情况下,流动通道堵死,阶层之间的距离以光年记。信息不再是鸿沟,而是平行宇宙间的距离。那是多远呢,打个比方,它相当王宝强在《盲井》里被逛窑子的眼神投射到《树先生》那看见漂亮妞色咪咪的瞳孔里,是断子绝孙的距离。
假如谈心的速度超不过光速,那沟通可能、大概、或许不行了吧。请把电影往荧幕深处里瞅瞅,君可见亲人之间无法沟通:树和妈妈、弟弟隔着老爸老哥的鬼魂,怎么表达?树和那群哥们称兄道弟排辈分,推杯换盏之后不尽的世态炎凉,“掏心窝子”往哪掏?恋人之间曾经真诚的爱情被一把火烧成了流氓,现世的性欲穿上了婚姻的外衣却蜕变成了杨武、变成了吉泽明步。你他妈连交流都没有,谈什么爱情?当处在农耕文明的伦理桎梏下的绝对弱者,在工业文明的锯齿中零落成泥辗作尘时, 他妈的太上老君你豆油我,如何香如故?
当一个善良的、可怜的弱者,他能够通过奋斗获得更多的机会吗?这样吧,我们重新注意一下几个细节。先回拆迁广播那段,暂且不说鸡跟鸭讲——当广告&公关失去人文关怀只是炫技的时候,便异化到一种敲骨吸髓般的暴力。不信可以睁眼看看当下,广告从最初传播信息、发表主张的理性阶段到今天造梦阶段,它成什么样了?悉心剔除语境、深度、所指,“梦想”成了弱水三千。它不过成了乔布斯式的披风。不扯太大,就说海景房的广告,那是一个投射在对时空幻想之上的绝对物语,在这种梦里,权力欲望、性欲不停的画皮,好对那些经过精心数据挖掘的受众群体实现精准投放。这种梦色彩斑斓,但只会加固各个消费群体的身份认同。持续不断的消费行为,更是让阶层趋于固化。”你奋斗干吗“”挣钱“”挣钱干吗?“”买XX“”买它干吗?“”装五颜六色的逼“。
啧,如何?没骗人吧,世界不又五颜六色了?
只是这部电影的另外一个细节告诉我们,所谓五颜六色,其实只是幻觉,区别就在于是中了月读还是无限月读。当树成了半仙的时候,他就窝在家里看电视。很不幸,这个上进的好青年看的是新闻。信息爆炸对畜人类来说,就是迅雷,这种迅速的雷劈,比电疗的疗效更好,劈一下就是灭种式改良基因。信息爆炸对于树们产生的影响可能不至于达到罗兰•巴特的”神话“境界,但我绝对力挺尼尔•波兹曼的判断:”人类面对信息过剩的问题,这意味着与此同时人们将面对丧失社会和政治能力的问题。“
下面请跟树们一起用雷劈的节奏大声朗诵:
“对于解决中东问题的冲突你准备采取什么行动?对于解决通货膨胀、犯罪和事业问题你有何高见?对于保护环境或降低核战争危险你有什么计划?对于大西洋公约组织、石油输出国组织、美国中央情报局、反歧视行动计划和伊朗巴哈派教徒遭受的残暴行径,你准备采取什么行动?我可以大胆地帮你回答:你什么也打算做。当然,你可能会为某个自称有计划、也有能力采取行动的人投上一票。但每两年或四年你才可能有一个小时来投票(树:当然在帝国你可以用屁投票),这根本不足以表达你满脑子的想法。我们也许可以说,投票选举是逃避政治无能的表现。比投票选举更糟糕的是参加民意测验。民意测验的组织者通过一些呆板的问题得出你的意见,然后把你的意见淹没在相似的意见中,最后把这些意见变成——还能是什么呢?——另一则新闻。所以,我们就陷入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怪圈:你心里有很多想法,但你除了把这些想法提供给记者制作更多的新闻之外,你无能为力;然后,面对你制造的新闻,你还是无能为力。” 偶耶~
好吧,我承认,这段话确实在法兰克福学派的福尔马林液里泡了太久,以至于似乎把树们所有的活路都给堵死了——戳破了消费社会的五彩泡沫之后,却跌入爆炸强光里,这个强光在电影里让树失明,在现实中让人滑精,你在包围你的强光里不停的撸管、揉花,肾上腺素随口水纷飞,精卵溢脑,死于人生旅途中的各种非受迫性失误。
但是,不管怎么样绝望,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树呢,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只为了看看阳光。或许再某一天哪缕穿过树叶间的斑驳的阳光打入瞳孔深处的时候幽幽吟出”人能仰望星空,就是幸福“。用这些流行的”禅意“”鸡汤“”犬儒“来做一个黑框眼镜,捏一些悬浮逆光照,聊以自摸。若如此,也算完满。但是,他妈的但是,我亲爱的手足们啊,为什么不再继续追问下去有没有”突围“的可能性呢?
如果真的无法沟通,畜人的存在就是人口普查结果上的某个可有可无的数字,只要不几亿几亿的删减,对报告的结果影响不大。不过电影不知道真的是无心插柳呢还是颇有阴谋的设计的呢?居然他妈的留出两个交流平台!
一个是方术语言系统。我不得不再次感叹中华文化之泱泱。流传了几千年的”不问苍生问鬼神“虽在管事的语言系统中一变再变(从象征国家权力的星占学到49年之后对封建帝王的彻底鞭挞),但在民间的坚挺,一直让东方朔内牛满面啊!几千年后,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方术语系依然是神挡杀神!官方的说辞也好,黑道的行话也好,晋商的专辞也好,通通在这个语言平台上辩才无碍——所有的人,一说算卦全都他妈都懂了!树先生也真的成了干部啊,其雄才伟略太让人感动了——在天宫等待神九的插入过程中,何仙姑的花瓣落满了月半弯,为了证明美国人从来没有登上过月球,我们任重而道远,必将上下其手而求索。
另一个平台比较隐蔽。是”东北人“。在此我没有任何地域歧视的意思,不欢迎也不拒绝列位看官对号入座。拿吕梁说事,平心而论,控制当地黑道的东北类人很适应转型期的中国伦理的。首先,人来熟。大哥大姐哥们兄弟那叫的是心窝暖啊,这种口头上的好习惯,在中国的大酱缸里可以说是左右逢源。像树这样的山西畜人,根本分不清这是他认可的儒家伦理呢,还是叫着顺口?不知不觉往里陷,那窝囊一跪跪的是肝肠寸断。其次,无与伦比的贫。在我印象中,自从赵本山统一了春晚之后,东北类人的贫就如燎原之势燃遍了北方官话区,这种贫没极限,没底线,唯一的目的就是润滑,基本实现哈哈一笑,鸣金收兵的效果。至于笑过之后捅不捅你,以什么样的角度捅到什么程度,那就得算一卦了。第三,东北类人奉行”实用主义“,说到位点,就是随时随地准备坑你祖宗十八辈。说美化点就是”混“。生活嘛,能混就混,自己混的好就行,在这种精神下,东北类人很容易根据暴利需求结成某种NGO。从而以真正的中国式病毒营销滑进五湖四海。
终于,唉,终于,我们似乎终于抵达了这部电影再现的核心。那就是或许如同草芥一般的畜人没有办法在这个凝固的社会里有任何正常的理性的沟通,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但是尔等还是可以像东北类人和东方朔类人方向进行改良,如果抱着天真、善良、敏感、悲悯的话,你可以选择去死或者去疯。如果你选择前一个,恭喜你,历史会记得你的约数,如果你的同类比较多,你还有机会上一下网络新闻头版和一个月微博热词。假如你要选择疯,你会非常幸福的看到一个哑巴怀着你的崽子,温柔的对你说,走,达令,咱们回家。
这个时候,二手玫瑰的歌声一定会准时响起,”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去开,往哪开 往绝望里开。我们的爱情也得继续去开,往哪开 往变态里开。我们的青春也得继续去开。往哪开 往枯萎里开。我们的理想也得继续去开。往哪开 往垃圾堆里开吗?“
我突然想跟疯子们打个赌。赌的内容是二手玫瑰唱错了。不赌钱,赌命。赌注只有中国。开卦吗?
灰暗的天空,灰暗的街道,灰暗的房屋,灰暗的农村。
一辆宣传车从远处驶来,大喇叭循环播放着新住宅区“太阳新城”的广告语——
幸福生活在不经意间流淌,太阳新城,我心中的太阳!
这个时候,一个修车的男人,从狭窄黑暗的修车地沟里爬了出来。
树,是他的名字。
村里的人都叫他“树哥”。
他的辈分的确也大,要是真按辈儿排,村长能算是他的“六哥”。
树,总是梦见他的父亲,披着个黑大衣,到处找他哥。
树的哥哥,心性自由奔放,思想前卫,86年被派出所当流氓抓了起来。
父亲把哥哥吊在树上打,不小心失手勒死,他哥就这样死在了80年代。
树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哥哥。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来想不起哥哥的脸。
树,并不是一开始就疯了的,他更不是个傻子。
特殊的家庭原因是一个方面,真正悲剧的点在于,其实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想要获得一番成就与自身的好逸恶劳,十分在意面子与骨子里的自卑,这些对立的东西在不断拉扯着他。
他外形粗犷,看起来邋遢又对什么都不在意。
可事实上,他内心细腻,像他哥一样,是个文艺青年。
那年他哥和他爸双双离去,在农村里,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劳动力,无疑是天塌了。
家里除了母亲,还有个弟弟三儿年纪还小,根本指望不上,必定是指着让树来撑起这个家。
可树他懦弱,胆小,却也被逼得要做出个厉害样子。
就像他那不断往空中伸展的胳膊,给别人摆个谱,可终究什么都抓不住,只让人觉得可笑。
小时候的玩伴高朋、忆贫,一个在村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既成了家,也立了业。
一个在城里做了奥数辅导学校的校长,连名字都改了,不再“忆苦思甜”,变成了“德艺双馨”的艺馨。
就连小自己一辈的二猪,如今靠着姐夫村长的帮持,也开了厂子,成了老板。
树有什么呢?
除了那一声“树哥”还有什么?
真当人家尊您,敬您呢?说白了,不就是揶揄您嘛。
连小孩子都敢大声骂他,你算老几啊?
更别说像二猪这种村霸一样的人,表面上夸树哥厉害,实际上就纯粹把他当成个傻子耍,完全没放在眼里。
在高朋的婚礼上,树小心问了一句怎么他的厂把自己家的地给占了,就惹得二猪生了气,让他给自己下跪。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这种没本事又懦弱的男人,就可以当成是个傻子欺负吧。
他如果真的是个傻子也好,起码不会伤心。
可他偏偏是个敏感、自尊心又强的聪明人。
他跪下了,“兄弟,刚才外面人多,哥不对。”
他从不羡慕二猪这种如今有钱有势的人,他羡慕的是艺馨,他想成为的是陈艺馨这种有文化、有教养的人。
他觉得只有陈艺馨是与自己同类的人,所以拉着他的手,讲了自己的真心话,“活着没意思”,流下了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脆弱,尽管他内心渴望被人保护,被人爱,被人尊重,他更加明白,得到的只有嘲讽。
可树他是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没有人来救他,从他失去哥哥和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积极地自救,活着再没意思,他也没有放弃。
纵卑微如草芥,它也把根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就这样长成了一棵大树。
因为修车时弄伤了眼,住院的时候老板把他辞退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护士要给他敷药把眼蒙上的时候,他说“再看会,再看会”。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好像不管有多残忍,都太过珍贵。
在他给二猪下跪道歉后,又没心没肺地跟二猪他们闹起了新郎新娘。
在艺馨不辞而别后,他毅然决然地买了车票去了长春,在他手下干活。
在和聋哑女小梅相亲失败后,他接连给小梅发了几条浪漫短信,最终抱得美人归。
看起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新婚前夜,因为弟弟三儿没借来老板的皇冠车,兄弟俩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差点把整个房子都给烧了。
后来,树就不正常了。
有人说,树之所以疯了就是因为他的弟弟。
因为别人再怎么看不起他都可以,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看不起自己,这是他根本接受不了的。
平日里再怎么受欺负都可以,可在他的大喜日子,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终于可以触碰到幸福的时候,所有的希望与期盼再次破灭,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我却觉得,树疯了,是因为那一场火。
新婚前夜被点着的那场火让他原本被封印的记忆重启,他可能想起来他最不愿想起的事——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在父亲焚烧哥哥尸体的时候,烈火熊熊,他在那大火边,愤怒地掐死了父亲。
因此,才能说得通,为什么树幻觉里看到的父亲都是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而一点都没有因为失手杀死了大儿子的愧疚。
所以说,树的自救从那时就开始了,他保护自己,选择把这段最可怕的记忆彻底埋葬。
火再次燃起之时,树疯了。
他向天诚心祈愿,“哥,你咋就不给我拖个梦啊?我要结婚了,你回来吧。老天爷,给我显灵吧。救救我。”
这一次,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已经死去的哥哥。
上世纪80年代,那仿佛是个崭新的疯狂的时代。
所有人,都变得年轻。
他们渴望表达自己的情感,想要宣泄蛰伏已久的激情。
大波浪,蛤蟆镜,喇叭裤,脱下色彩单调的衣衫,他们换上了色彩斑斓的衣服,展示着每一个人的个性与叛逆。
顾城与海子,那些诗歌与艺术,人们心中满溢的情感,期待被表达。
哥哥死在那么一个年代,被父亲亲手杀死,也被树亲眼目睹。
父亲杀死的不仅是哥哥,更是扼杀了树心中的那一团火苗。
他不再敢离经叛道,他不断压抑着自己。
90年代很快就到来,越来越多的农村人涌向城市。
人们下海、经商,大家产生了利益意识。
不像80年代时,人人似乎都怀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情绪,知识分子是社会里的中坚力量,他们内心自觉怀揣着使命感,也给了群众力量。
到了90年代,人们很快就意识到,内心的空虚不是什么要紧事,能握在手里的才踏实。
21世纪从此到来,阶级的固化初步成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心也越来越浮躁。
大权在握的村长和村霸二猪只顾自己赚钱,全然不顾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村民反应自己家的房子因为采矿裂大缝了,玻璃震得一直响,村长说,“我们家也不是防弹玻璃,我们家的房子也不是八级防震的。”惹得身边人哈哈大笑。
陈艺馨在城里成了校长,妻子也知书达理,帮自己忙前忙后,他却一直在外面勾三搭四,出轨不断。
他把自己的名字从“忆贫”改成了“艺馨”,可真配得上“德艺双馨”四个字吗?
从前不如自己的,如今一个个都已飞黄腾达,是自己这一辈子也无法赶上的,更别说这些人内心是脏的,也就忍不住想问一句,“为什么?凭什么?”
大时代洪流里的小人物,有的借着风浪上了岸,有的随波逐流只求不被淹死,还有的人注定成为一具尸体,被别人分食。
可树是那种有一口气就能活的人。
新婚之日,父亲的闪现不断折磨着他,他唤回了哥哥的记忆,来保护自己。
他一会疯癫,一会清醒,却还是完成了婚礼。
第二天,他最好的朋友,跟他哥哥很像的小庄突然死了。
树成功预言了21号会停水,小梅却离开了。
这份预言让树收获了别人久违的尊重和称赞。
村里人都说,“天算不如你算,以后全村有事儿都得找你算。”
从前看不起他的孩子们也笑着跟他打招呼,“哈喽啊,树先生,你在给谁算呢?”
树又梦见哥哥了,哥哥让他把小梅接回来,树被吓醒了。
这一刻,他又清醒了。
瑞阳矿业快要开业了,太阳新城住宅区也建好了。
矿业集团为了让村民们尽快搬离村子,在原来每个在户人口五万元搬迁费的基础上,每户再赠送8000元的彩电和冰箱。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弟弟三儿也拿着补偿款带着母亲走了,他们搬进了太阳新城。
树再次受到了刺激,可他身体里的自我依然很强大,强大到允许自己去幻想一些事来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幻想小梅还会回来,幻想他们会一起搬进太阳新城。
二猪和村长来到了他家,给他送来了搬迁费,因为觉得他神神叨叨的算得真准,也想让他给二猪去去晦气。
树胡乱念叨了一通,煞有介事,借着何仙姑的名义,让二猪给自己下跪磕头。
从前欺负自己的人,如今毕恭毕敬地跪在自己面前,一雪前耻。
这种快乐和满足感令人上瘾,他再次幻想自己成了村里的大师,连瑞阳矿业老总也派秘书来找他算开业时间,还特别邀请他去剪彩。
可现实依然毫不留情得把他打翻在地。
拆迁证明下来了,所有人都兴奋地向前跑去,仿佛是朝着新生活与希望的方向,他们都将搬进太阳新城,成为一个城里人。
树却茫然若失,不知所措,他跟着人群,也想向前走,可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别人的新生活对于树来说,是什么?
刚娶的媳妇走了,老母亲和弟弟去城里住进新房子了,他什么都没得到,全然只是失去。
村里的房子没了,家散了,地也被占了,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根没了。
血色的时代,有人吃人,有人流血。
树只能紧紧抱住那棵大树,那是他自己啊。
人挪活,树挪死,可多年的种种,早已将他紧紧束缚,他早就不是人了。
他看到小梅回来了,大着个肚子,他要做爸爸了。
树开心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肚子,笑得像是一个孩子,对她说,“小梅,咱们搬到新房子里吧,把孩子也生到新房子里。”
“走吧,咱走。”小梅开口说话了。
他愣住了,又咧开嘴笑了。
他知道了,这只是他的幻觉。
他永远走不到新生活里了,因为他是“旧的”,他是“老的”,他是树。
他聪明、又清醒,在这一刻,清醒又聪明得彻底。
他真的疯了,在这一刻。
谁都杀不死他,在这一刻,他选择杀死自己。
抱歉,这种温暖又幸福的幻觉,真的太美好了。
凡是在农村或者小县城生活过的人看《树先生》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每个村头都有这么一个傻子,他们无所事事,到处游荡,被人调笑。因为跟傻子一起能带给正常人优越感,所以人们也挺喜欢这些傻子,给他递烟,请他喝酒,调侃地叫他**总、**长,他就笑得更欢了。
总是笑着的傻子背后有多少辛酸?他们又是怎么变成傻子的?周围人即便知道一些也并不真正关心,他们的亲人(若还有)也只是觉得丢人。
这就是《树先生》,导演用黑色幽默和诗意的镜头语言为我们讲述这么一个大家都见过的傻子的身前身后事,然后在这个讲述过程中加入导演对周围世界的冷静观察和忧郁思考。
文艺片通常都不是把讲故事摆在第一位,而是讲情绪讲状态,所以需要我们从零碎的镜头中去拼凑故事的完整(如果一定需要完整的话)。树哥是个失败的小人物,那些跟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现在一个个混成老板、校长,最不济也有一份工作,有个家。树哥却奔四的人了还耍着单身,在修车铺眼睛受伤失去工作后,彻底变成了一个游魂,游荡在村头巷尾,在张三李四(用树哥的话说不是一辈儿的人)的酒桌上蹭喝酒。就是这么一个多余的人,村里人却“尊敬”地叫他树哥,这在满足树哥小小虚荣的同时,也说明村里人已经把他当成个傻子了,虽然那时候他还没真的发神经。
让我们来拼凑并推测一下树哥的成长历程吧(导演故意把往事讲得七零八落),他们兄弟三个从小活在严厉父亲的阴影下,他爱唱爱跳的哥哥在父亲眼里肯定是不务正业,在一次教训中被父亲失手打死了(有人根据电影中村长妹夫占树哥家土地这事儿,推测树的哥哥是抗拒拆迁上吊自杀的,应该不是,因为树哥说:他哥走的时候跟小庄一样,二十不到,还有幻觉里他哥和他县文工团的嫂子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可以推断他哥的死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这个爱唱爱跳的哥哥的离去以及父亲的绝望(可以想象)让树哥更加孤独而脆弱。
但树哥其实是个内心细腻挺有想法的人,还有点小文采。他和哑女小梅互发短信:“当我们相视的一刻,就是这世界最美的瞬间,就算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相思是病,相忆是酒,你就像那烟酒搞得我烟不离手,酒不离口”,让我们不禁莞尔)。内心的细腻与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现实的沉重与艰难,反差如此之大,他无能为力,当他跑到长春,试图追随那个他眼里最有文化最能理解他内心的、混成了奥数学校校长的老同学,人家其实也不待见他,他只能扫地打杂,还是个多余的人,同学开着好车闹着婚外恋,花花绿绿的城市不是属于树哥的世界。最终他还是怀着对跟哑女小梅一起生活的美好憧憬,回到了小县城,开始兴高采烈地张罗自己的婚事。
在惨淡现实面前,树哥努力维系着自己的自尊,他总说“还有事儿呢,最近好多人找我”,他也知道他这么个无业游民这么说是在装逼,所以他故意弄个神经质的样子,右手总是夹着根烟,然后胳膊朝后举着像在挠头发,应和着别人的玩笑,也就没人跟他较真儿了。可这份虚假的尊严太脆弱了,随时会被人践踏,当他为刮花别人车子的小庄平事儿的时候,人家根本不鸟他,连他一块儿打;当他酒桌上借酒劲儿说村长妹夫占他家地的时候,人家牛逼得逼到他反而下跪,真的比鲁迅笔下的阿Q还阿Q。树哥心里其实一直清楚,他不是什么树哥,他狗屁不是,是个人都可以欺负他,当他醉酒后拉着那个奥数校长的老同学,说活着没意思,那才是真心话,他不傻。
亲情他早就失去了一半(父亲和哥哥),母亲似乎也活在过去出不来,他弟弟因为家产原因(拆迁补偿嘛)跟他冷淡得很,还因为他哥半癫不傻而感到丢脸,终于,在婚礼前一晚,因为弟弟借不到皇冠车让树哥没面子而爆发的扭打中,树哥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儿甭断了,树哥真的疯了
这个发疯的临界点在导演的镜头下显得那么心酸,树哥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他背着新娘子走错了方向(他貌似开始瞎了),他和新娘子在冷飕飕地雪地里被闹洞房的人百般戏弄,在最让人向往的洞房之夜,树哥却魂游天外,还是小梅自己努力才完成了交合---
现实无法反抗,思想无处寄放,于是就疯吧,树哥不跟你们这些俗人一般见识了,在思想的世界里,树哥就是超人。
疯吧,疯了就不必再去管现实中的冰冷一切,疯了就可以快乐地栖息在树上,像一只鸟一样,疯了就想什么有什么,可以让哑巴老婆说话,怀了他的孩子牵着他的手回家,可以西装革履地上台剪彩,跟老板大谈怎么开发月球----疯了多好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当树哥真的疯了之后却在村里成了个人物,他变成了一个预言家,一个算命看风水的半仙儿,那些曾经戏弄他的人反过来跪在他面前,大把给他钱,求半仙祈福消灾,多么荒谬的黑色幽默!我个人认为影片可以在此处着墨更多一点,凸显这个戏剧性的转折(毕竟全片才90分钟,稍嫌短,而且故事的完整性因为服从情绪化的表达而差强人意)。导演把更多的笔墨放在了树哥默剧般的表演,他沉浸在幻觉中,牵着不存在的小梅的手,孤独地行走在残雪未消的山岗上,一遍又一遍,俯视着充满人间烟火此刻却变得虚幻的小山村
我联想起曾经感动过很多人的《我叫刘小样》中的刘小样,那个真实而普通的农村妇女为什么能感动我们?无非就是她有思想。而在农村琐细忙碌永远没有变化的日子里,她觉得自己的思想无处寄放,她既痛苦自己的思想无处寄放也痛苦自己为什么有思想。
我们跟树哥有区别吗?生活水平的差别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差别,本质没有区别,我们也有各自无法反抗的冰冷现实,我们选择了赖活着,俗世生活总在阉割我们这些凡人的思想,我们为了体面生活而挣扎,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某种人,我们只是没有树哥那种勇气或者没有碰到绝望,而让自己彻底去他妈的,发疯而已。
极喜欢这部电影,看到不少人说看不懂或动不动用魔幻主义这些词眼,我觉得可笑又莫明其妙。这和魔幻有什么关系,我看到的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在环境面前的无力和憋屈,如果这个卑微的人是麻木的是迟钝的是真正愚笨的,那么电影可能会是一部喜剧片或者励志片,可是,树先生是敏感的聪慧的,尽管他外在让人错以为他是微不足道的笨人,所以才会被人不尊重被人怜悯被人践踏。
小梅爱上树先生,我想也是因为树先生懂她,因为树先生善良敏感的心。树先生给小梅的两条短信写得美好又风趣“你知道吗?当我们相视的一刻,就是这世界最美的瞬间,就算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相思是病,相忆是酒,你就像那烟酒搞得我烟不离手,酒不离口”这些足以见得树先生是聪慧的人、浪漫的人。可是正因为他的聪慧和敏感,在面对这个二逼社会的种种不公和屈辱时才显得他更加格格不入,无所适从。他憋屈,他挣扎,他无奈,他心里藏着深沉的痛,难言的伤:亲眼目睹哥哥的惨死,而且是因为父亲的失手。我想树先生悲剧人生可能就是从家庭的惨剧开始的。如果不是哥哥的死,他很可能是一个风趣开朗乐观的人,他也完全有能力像他的哥们一样活得风生水起,八面玲珑。可是命运的轨迹就是这样无常,最后,树先生疯了。导火线是他弟弟在他结婚前一夜鄙夷暴躁地打了他一顿。我想,树先生是不是因为亲情再次破裂的刺激而疯癫的,没了亲情,又即将失去从小长大的那片土地和故居,树先生的根被一条条切断了。
影片后面他哥哥的反复出现也寓示着他需要亲人的慰藉,鼓励和建议。他死去的父亲从影片的开始就一直出现在他的癔想中,每次出现都是一副不怒而威,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他想念他嘻嘻哈哈的哥哥,开心活泼的哥哥,等他终于把哥哥招进了癔想之中,他也真正疯了。没错,树先生疯了。他疯了之后有很多搞笑的片段,这些恰恰是树先生天性中智慧和幽默的迸发。他天性是快乐的,聪明的,所以在他疯了之后,他反倒活得轻松自如了,也巧妙地让屈辱过他的人跪在他面前磕头了。树先生疯了,在我感觉他更像是醉了,他释放了,他解脱了,他终于不在梦见或看见他的父亲了。
电影结尾时,树先生臆想着小梅怀着孩子回来找他,而且开口说话了:咱们回家吧。看到这,我有流泪的冲动。
Hello,树先生,影片的前半程,我陪着你一起卑微,一起无奈,一起憋屈,到了后面,我没法陪你一起疯癫了。
Good Luck!树先生,一路走好。